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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51:49 作者: 雨久花
    突然之間楚欣怡發現,夾在安慶侯和萬歲之間,沈鐘磬稍一不慎就會粉身碎骨,她也會面臨滅頂之災。

    「這正是怡兒扶正好機會。」楚笙哈哈大笑,「沈將軍是百年一出的軍事奇才,卻不是一個精明的政治家,更不懂這內宅和廟堂之間的微妙關係,任由老夫人和安慶侯夫人私自定下這足以滅門的婚約。」

    老夫人身居內宅又怎會知道,廟堂上只吹出一陣風,到了下面都會演變成驚濤駭浪!

    「父親還笑!」沈鐘磬有事她第一個遭殃,楚欣怡急紅了的眼底透著一絲期待,灼灼地盯著楚笙,「這麼兇險的局,怎麼會是女兒的機會。」

    「聯姻之說已經被安慶侯悄悄傳開,沈將軍若想解除萬歲的猜忌唯有兩個辦法……」 楚笙笑容一斂, 「第一,不和離,十小姐終是候府嫡女,絕不肯做小,安慶侯的聯姻之策不攻自破,第二,就是和離之後不另娶,從妾室中扶一個……」

    以沈鐘磬的心意,要扶正妾室非她莫屬!

    楚欣怡眼前一亮,候地又暗下去,「父親就會說笑,婆婆已和侯府私下達成協議,將軍果真和離了,以安慶侯之勢怎容婆婆反悔?」

    「……不另娶就不算反悔。」楚笙狠狠地說道,「和離之後,只要有人點撥,沈將軍一定會乖乖地上書求萬歲恩旨將你扶正!」

    「這麼說,女兒正可利用老夫人說服沈將軍和離?」想到多年的夢想就要成真,楚欣怡心砰砰直跳。

    「怡兒動作一定要快!」楚笙點點頭,「若晚了,一旦被沈將軍知道老夫人竟背著他與安慶侯聯盟,看出這裡的利害,怕是他再不肯和離了。」

    萬歲和安慶侯都不是善類,沈鐘磬真正成了自由身,夾在他們之間一個不慎就會惹來滅頂之災,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不和離,兩邊都不去招惹。

    他若是沈鐘磬也會選擇前者。

    「女兒這就回去。」楚欣怡眼底閃過一絲決絕。

    「沈將軍吃軟不吃硬,怡兒千萬別和他硬來……」楚笙站起來,「他是個致孝之人,怡兒只要哄好了老夫人,凡事由她出面,定能無往不利。」

    若那個老不死真待見自己,就不會偷偷地和安慶侯府聯姻了!

    想起這些,楚欣怡一陣氣餒,「……女兒對她再好也沒用。」

    「怡兒不許亂說!」楚笙厲聲喝道,繼而又語重心長地勸道,「人老了都希望兒女孝順子孫滿堂,怡兒只要每日晨昏定省不間斷,凡事謙恭些,好好哄著沒有不化的。」 又道,「回來一趟不易,怡兒去看看你母親吧。」這些事情還是由做母親的開導好。

    楚欣怡就咬了咬牙。

    好半天,她倔強地說道,「她懷疑茂哥是我害的。」

    茂哥是沈鐘磬唯一的兒子,出生不到三月便死於惡寒。

    楚笙怔了好半天,最後嘆了口氣,「為父早說過不讓怡兒擅動,你就是不聽。」想起沈鐘磬這些年來子嗣的困難,楚笙又絕望地嘆了口氣,「……怡兒還是不了解男人啊,兒子多怕什麼,再多,他也是最喜歡自己愛的那個女人生的。」

    楚欣怡癟了癟嘴,「父親說什麼都晚了,婆婆是再不會待見女兒了。」

    楚笙眼裡就閃過一絲狠色,繼而又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突然抬起頭,「無論如何,怡兒都不能擅動,回去要好好孝敬公婆,順著將軍,其他的……」他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都待你扶正了再說。」

    什麼還不是時候?

    楚欣怡心裡疑惑,待要再問,見父親已喊人進來,就應了聲是,扶著春紅去了母親的壽喜堂。

    ……

    身子畏寒,一入冬甄十娘就很少出屋,今日為躲楚欣怡,才破天荒地跑出來,亭台樓閣,古木小橋在陽光下發著耀眼的光,聽著厚厚的硬底靴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甄十娘心情突然變的格外好,抬腳朝半山頂的涼亭走去。

    為巴結楚欣怡,鄭嬤嬤一定會派人找她,不如去那兒躲一躲。

    來到亭子前,甄十娘才發現這個精巧玲瓏的八角涼亭並非開敞的,裙角以上竟鑲了整塊的大玻璃,通透明亮,遠遠望去,好似空無一物。

    若非她一向謹慎,多看了一眼,大約就會被撞的頭破血流。

    摸摸萬幸的額頭,甄十娘伸手剛要去推,一眼瞧見蕭煜正坐在涼亭中的石凳上品茶,後背對著一根朱紅的柱子正遮住了身影,是以她一路上來沒發現亭中有人。

    他怎麼在這兒?

    甄十娘下意識地縮回手,正要轉身悄悄躲開,蕭煜已經回過頭來,「簡姑娘……」他驚訝地站起來。

    第六十章 辛秘

    「蕭大人……」略一猶豫,甄十娘推門走了進來,不覺咦了一聲,「這裡真暖和。」

    小巧的空間,溫暖如春。

    蕭煜笑著指著涼亭的八根朱紅圓柱,「這些柱子都是火龍。」又指指地面,「亭下是個封閉的暗槽與柱子相連,冬天塞滿碎柴點了慢慢地燃燒,比火爐還好用……」看向亭上的牌匾,「母親最喜歡這裡,梅亭就是她親自給取的。」

    「難怪我上來時看到這亭子四周的雪都化了……」甄十娘伸手摸摸柱子果然熱乎乎的,不由暗嘆,「有錢人就是奢侈,不過賞個梅花,就弄出這麼一個暖亭來。」只是,甄十娘目光又看向亭外,「梅花在哪裡?」她這一路上來可是一朵梅花也沒看到。

    「簡姑娘喝茶。」見到甄十娘,蕭煜心情似乎很好,親自給倒了杯茶,邀請她坐。

    甄十娘在側面的石凳上坐下,不由笑道,「這石凳竟也是暖的。」之前她還猶豫著不敢坐呢。

    「都是中空的暖牆。」蕭煜微笑著點頭。

    端茶喝了一口,甄十娘一抬頭,不覺神情一震,後面的半坡上竟疏疏落落傲然挺立了三十幾珠梅花,儼然一個小小的梅林,深冬時節,已偶爾有梅花綻放,紅的嬌艷,白的如雪,甄十娘甚至能聞道一陣陣幽幽的暗香撲鼻而來,「……怎麼會?這個亭子是封閉的啊。」她詫異地一回頭。

    身側的亭角上,青花瓷的花觚里插著一支瑩白的梅花,跟亭外的白雪交融在一起,不是聞到香味她還真沒發現,不由想起一句詩。「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

    蕭煜驚愕地看了她一眼,「……簡姑娘很喜歡梅花?」

    甄十娘索性站起來,緩步來到玻璃邊,「……我好久沒有見過梅花了。」記憶中最後一次賞梅還是和同事去香山公園,那裡有一處梅溝養著一片臘梅,幾十米外便能聞到撲鼻的幽香。

    想到此生再也回不去了,甄十娘神情不由一黯,好心情消失殆盡。

    「簡姑娘出身?」蕭煜靜靜地來到她身後。順著她的目光向外翹望,「怎麼竟會醫術?」若是醫道世家,絕不會這麽優雅嫻靜,太醫院的太醫就從來不會吟詩。

    「是家道中落嗎?」蕭煜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頭暗暗猜測。

    「久病成醫。」甄十娘避重就輕,「自身有病。就喜歡看些醫書,偶而得了一本奇書,裡面記載了許多疑難雜症。」

    「簡姑娘很喜歡看雜書?」蕭煜暗暗詫異,她真的別具一格。

    許多雜書都被列為禁書,尤其大家女子,這些書一律是被禁看的,最多只教《女戒》《女論語》等女四書。

    當然喜歡。可惜沒有。

    古代沒有電視、沒有網絡,每日忙碌完了,慢慢長夜就靠書來打發,可惜她沒錢。從舊書肆上買幾本中醫書已經是奢侈了,想起枕邊那些醫書都被自己翻爛了,連前世看了就頭疼的人體脈絡圖都被她倒背如流了,甄十娘不由苦笑。「喜歡。」扭頭看向蕭煜,「謝謝中堂大人的大周地域志。我……」聲音遲疑了下,「可不可以借回去看?」

    「說到那本大周地域志,簡姑娘可是先睹為快了。」蕭煜呵呵笑起來,「那本書是翰林院剛纂的初稿,還是內行本,萬歲都沒過目呢,嗯……」他想了想,「簡姑娘喜歡就再等些日子,待校驗完畢萬歲定了稿,我讓顧買辦給你送去。」

    「謝謝中堂大人。」甄十娘點頭稱謝,又恍然道,「難怪沈將軍剛收服了南越,得勝還朝不過幾月,這書里就寫出來了。」之前她還以為古代的信息傳遞真有那麼快,跟前世新聞聯播似的,上頭開個會兒,立馬全國人民都知道會議內容了。

    「平倭寇,討南夷,征南越,不過幾年,我大周的疆土就擴張了近一倍……」蕭煜笑著點點頭,「這沈將軍的確是百年一出的軍事奇才,這次重新測繪大周版圖,修撰大周地域志,頌揚沈將軍的豐功,就是萬歲親自下旨督辦的呢。」

    要不,哪會編纂的這麼快。

    「……是萬歲知人善用罷了。」甄十娘不屑地搖搖頭。

    不過打了幾場勝仗,怎麼就百年一出了?

    要說百年一出,會古代人見都沒見過的現代醫術,她還是百年一出的神醫呢。

    甄十娘心裡很反感書里把沈鐘磬誇成神, 「大周史上不缺明君,可開疆擴土的帝王,當今萬歲可謂除聖祖皇帝外第一人,要我說,這豐功偉績首當其屬萬歲才是……」

    聲音忽然頓住,書里怎麼竟隻字未提?!

    「那本書送來時我只翻了一眼,也覺得有些不妥,卻又想不起來,後來事物繁忙就撂開了……」畢竟翰林院送來樣稿只是出於禮節,並非真正讓他校驗過稿,聽了這話,蕭煜神色一凜,繼而點點頭,「簡姑娘說的不錯,這不世的豐功首當萬歲……」又搖搖頭,「如此誇大沈將軍的功勞,看來是有心人了。」

    說著話,蕭煜額頭竟沁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沒料蕭煜會說出這一番話,甄十娘暗罵自己多嘴,廟堂的事和她八竿子打不著,她這樣倒像是有意提點,大有替沈鐘磬擔憂的味道,心思電轉,正想著怎麼把話岔過去,卻聽蕭煜由衷地嘆道,「細說起來,沒有當今萬歲,還真就沒有我和沈將軍的今天呢。」

    怎麼會?

    她沒記錯的話,沈鐘磬和蕭煜一文一武,都是先帝欽點的狀元郎,心裡疑惑,甄十娘嘴裡卻沒問出來,神色淡然地欣賞亭外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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