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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51:49 作者: 雨久花
    不過大半天功夫,柳二貴得了瘟病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梧桐鎮,把喜鵲和秋jú嚇的什麼似的,不是礙著甄十娘的身份,秋jú早過去接人了。

    就這樣,喜鵲還是打發秋jú去藥鋪偷偷瞧了兩次。

    「有事……」甄十娘臉色一本正經,「今晚收拾收拾,我們明天一早就搬家。」

    「……真的!」秋jú騰地站住。

    「你呀……」甄十娘拍拍她腦袋,「聽風就是雨,我的醫術你還不信?」語氣帶著股戲謔。

    站在那兒好半天,秋jú才回過味,不滿地摸摸後腦勺,「小姐就會欺負人,奴婢都被你拍笨了。」心情大起大落,秋jú竟忘了繼續追問。

    看到甄十娘面色從容,眉眼間竟少有地帶著股笑意,喜鵲懸了一天的心也放了下來,知道甄十娘素來不願談出診的事兒,便也沒再問。

    雖不是體力活,但折騰了一天,甄十娘還是覺得特別的乏,用過晚飯,給簡文簡武講了一半故事就睡著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醒來,惦記著柳二貴的病情,便打發了秋jú去瑞祥藥鋪。

    秋jú很快返回來,「……李嫂說昨兒你走了不一會兒,柳麻子一家就離開了,讓您放心,診費房費都給了。」想起什麼,又呵呵笑道,「聽說您留了方子,昨晚就陸續有人去買藥了,今兒瑞祥一開門,外面早排出了二里地,都是怕染上瘟病去買藥預防的,李掌柜一大早就出去進藥材了……奴婢在那兒站了一會兒,聽道還有人專門打聽您住哪兒,想出高價請您瞧病呢。」喜氣洋洋地看著甄十娘,「這一下,小姐的名聲是徹底地傳開了!」想起甄十娘的身子根本受不得操勞,眼看著白花花的銀子賺不了,秋jú聲音戛然而止。

    沒注意秋jú的異色,甄十娘有些心不在焉。

    雖也懂藥,也希望去瑞祥求醫的人都能藥到病除,但李齊夫婦畢竟是純粹的商人,對他們來說,只要銀子賺到手就萬事大吉,至於病好沒好,後續怎樣,都與他們無關。

    除非被病人鬧上門來。

    可這次不同,柳二貴得了瘟病,雖然她在人前說的自信,深秋季節這種病不會大規模的爆發,可這是古代,衛生醫療條件都有限,許多事情不是她能掌控的,她也不敢保證就沒有萬一。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旦出現意外,梧桐鎮就會面臨一場滅頂之災。

    到那時,她便成了千古罪人!

    猶豫了半天,甄十娘有心讓秋jú去遞個話,請李齊去柳麻子家看看柳二貴的病情,繼而想起昨天兩家人僵持不下的情形,又把話忍住了,這畢竟不是現代,醫院對病人有病情追蹤和回訪制度,在古代,只要病人不上門,藥堂絕不會主動登門去問詢的,她若是讓李齊去瞧柳二貴,他一定會把她看成異類。

    鬧不好還以為她動了春心。

    寡婦門前是非多,柳二貴畢竟是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大男人,她稍微露出一點關心,就會被人誤會,傳出不堪的流言。

    萬惡的舊社會!

    來這五年,甄十娘也算融入了這個時代,可每每遇到這種有心無力的事情,她心裡還是會詛咒,幽幽嘆息一聲,甄十娘吩咐秋jú勤打聽著外面的風聲,注意還有沒有類似的病例發生。

    眼見快入冬了,沒什麼大活,甄十娘又覺得渾身懶懶的,便找了本醫書,倚在炕上看起來。

    轉眼一天過去了。

    第三天一大早,甄十娘正猶豫著要不要讓秋jú再去瑞祥藥鋪看看,李齊媳婦樂顛顛地拿了兩對鹿茸走進來。

    正打瞌睡,就送來了枕頭,瞧見是她,甄十娘異常興奮,只臉上神色不動,「……嫂子來了。」她放下書,抬頭吩咐秋jú「快給李嫂倒水。」

    「……阿憂真有清福。」見甄十娘竟悠閒地躺在炕上看書,李齊媳婦艷羨地看了她剛放下的書一眼。

    這能識文斷字的人就是不一樣。

    看著甄十娘一副沉穩靜謐的神態,想起這兩天鎮上的人直恨不能挖地三尺把她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醫給找出來,李齊媳婦神色就更多了一份艷羨。

    「哪是有清福,是身子骨不行,折騰不動了……」甄十娘苦笑著搖頭,「家裡一堆活等著呢,這不,秋jú前兒就把白菜買回來了,我眼看著就是不想動彈,堆在院裡一直沒醃呢……」

    甄十娘前世是北方人,喜歡吃酸菜,每年冬天都要醃兩大缸,以前有喜鵲幫著,今年喜鵲懷孕了,甄十娘身上軟的連根針都拿不動,一直看著院裡那堆白菜發愁。

    「你這身子骨是該好好養養了,瞧這臉色白的,跟死人差不多!」李齊媳婦本就是個心直口快的,聽了就點點頭,「我知道你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不容易,是想多給孩子攢點家底,可再吧唧,也得有命享才行,所以啊,這身子才是最主要的!」指著院裡那堆白菜,「……那個你也別發愁,趕明兒我倒出功夫過來幫你醃。」咂嘴嘴,「還別說,你醃的那酸菜真好吃,我們家那口子就是吃不夠,一入秋就張羅著買白菜讓我醃,我哪會?」嘿嘿笑道,「正好明兒過來跟你學學……」

    每年酸菜醃好了,甄十娘都會給各家送些去,李齊媳婦每次吃完後都會再端了大盆來要。

    「我正愁喜鵲身子越來越重,幹不了這種活了……」見她說的實在,甄十娘就笑著點點頭,「那先說好了,我可沒工錢給你。」

    「那怎麼成?」李齊媳婦打趣道,「你若少了我工錢,過年時我就端了大盆上你這兒撈酸菜吃。」

    秋jú就掩了嘴吃吃地笑。

    大家笑了一回兒,惦記著柳二貴的病情,甄十娘問道,「……一大早的,藥鋪沒活了,你跑這兒來打秋風?」目光落在李齊媳婦剛放下的鹿茸上「你這又是幹什麼?」

    「托你的福,哪能沒活兒?」李齊眼角眉梢都是笑,「這兩日藥店裡可是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伸手拿起一隻鹿茸,「這不,是受了人家的央求,特意來給你送補藥的。」

    「補藥?」甄十娘皺皺眉,伸手接過鹿茸,「我又不當官,沒權沒勢的,誰賄賂我?」

    「是柳麻子媳婦,今兒一大早就領著柳二貴去藥鋪找你……」

    甄十娘騰地坐直身子,「怎麼……」

    第四十章 分利

    「你別緊張,他們不是來尋事兒,是來感謝的。」常被病人家屬追上門鬧怕了,見甄十娘坐直身子,李齊媳婦以為她是害怕,連忙解釋道,「說是來感謝你,倒不如說他是看藥鋪門前的人多,想趁機表白他兒子得的不是瘟病,已經好了。」說著話,李齊媳婦嘴角瞥了瞥。

    「好了?」甄十娘怔住,「這麼快?」這可真藥到病除了,她的醫術好像還沒那麼高吧。

    「沒好利索,只是頭腫已經消了大半,人也精神了不是少,fèng人就笑,只兩腮還腫著,跟個氣鼓蛤蟆似的……」

    甄十娘有些緊張,「他也不怕再受了風,反覆了?」寒症就怕反覆。

    「可不是……」李齊臉微微漲紅,柳二貴能現身說法地跑去藥鋪門口幫著宣傳甄十娘的醫術,她心裡巴不得,只是見甄十娘神色緊張,卻不敢表露出來,順著她說道,「把馮大夫也唬的夠嗆,嚇唬他說秋天風大,一旦再受寒反覆了就沒得救了,二貴娘這才怕了,裹得嚴嚴實實地回去了。」指著甄十娘手裡的鹿茸,「這是她特意求了我給你送來的,說是這鹿茸最能補氣養血,強壯身體,也是那日她見你身子弱的風一吹就倒了似的,才惦記著給你送了這個來……」

    甄十娘又重新打量起手裡的鹿茸,半尺多長的三叉鹿角,嬌嫩飽滿,上面密密的一層灰黃色的毛茸,平滑如緞,斷口處呈紅棕色,一看就是上等的三叉茸,想起柳麻子一家的穿著,看上去也不是個富貴的,就把鹿茸遞給李齊媳婦,「……我也不過就給他診了診脈,哪用上她送這麼重的謝禮了?」又道,「都是平頭百姓,大家日子都不容易,你讓她拿回去吧。」

    這鹿茸雖說也是補血養氣的東西,但補的是陽,像她這種陰虛的人,是忌諱用鹿茸補的,既然於己無用,何苦擔這麼大的人情。

    「哪是診診脈?你是救了他兒子一命!」李齊媳婦卻是不知這鹿茸對甄十娘的病無用,見她往外推就急了,「你來這鎮上日子短又不常出門,是不知道,這柳麻子原是有兩個兒子的,大兒子柳大貴十五歲上隨他去打獵,被毒蛇咬了,是條少見的響尾蛇,身上帶的土藥不好使,人還沒到山下就沒了氣,兩口子哭的死去活來,眼巴巴就剩這個小兒子了,忽然病成那樣,哪有不急的?」

    想起前天柳麻子一家在自己門口大鬧的情形,李齊媳婦可不想這麼便宜了他,她一把將鹿茸推給甄十娘,「他送給你,你就拿著,你別看這鹿茸金貴,市場上難買,可對他們這些獵戶來說,都是上山打的,卻不是什麼稀罕物……」見甄十娘態度堅決,又道,「她能把家裡最好的東西拿出來,是真心地想感謝你,你這麼拒絕了她,不知道你是不想讓她破費,她以為你是瞧不起她,你若過意不去,以後他再找你瞧病,少收些診費就是了。」

    甄十娘想想也是,這裡民風淳樸,人家東西都送來了,自己再退回去是有些傷感情,就笑道,「既然如此,李嫂就代我謝謝她了。」想起什麼,起身從櫃裡拿出一個小盒,從裡面取出兩粒雪白的蠟丸,找了個荷包裝了,遞給李齊媳婦,「這是上好的蛇毒藥,柳大哥靠打獵為生,難免會遇到蛇蟲豹蠍的,隨身帶著這個總有些用處……」

    「……蛇毒藥?」李齊媳婦驚奇地摸出一粒來。

    「是秋jú天天跑山,我怕她遇到毒蛇,特意配了讓她帶在身上的。」甄十娘解釋道。

    不僅蛇藥,畢竟秋jú是女孩子,怕她遇到歹人,甄十娘還特意配了許多防身用的迷魂藥給秋jú帶著。只是這裡的民風淳樸,跑山的人特別多,秋jú又大都和人結伴,一直沒用上罷了。

    「就說這些人送你東西絕沒有吃虧的。」李齊媳婦艷羨地嘟囔道,「……趕明兒我也往你這兒送,你多送我幾粒。」

    鎮上的人都跑山,這蛇毒藥是最緊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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