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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02:52 作者: 林清玄
    當時,隨國父游普陀山的鄭孟碩(又名家彥),也曾為文記述這段經過:

    」普陀山者,南海勝地也,山水清幽,草木茂盛,游其間蓋飄然有逸世獨立之想。至若蜃樓海市,聖靈物異,傳聞不一而足,目睹者又方這鑿鑿。國父是日乘與先行,次則漢民,又次則家彥、卓文、佩箴、去病,以及艦長任光宇。去觀音堂(即佛頂山慧濟寺)里許,抵一叢林,國父忽瞥見若干僧侶,合十歡迎狀,空中定幡,隨風招展,隱然簇擁,尊神在後,國父凝眸注視,則一切空幻,了無跡象;國父甚驚異之,此至觀音堂,國父依次問隨行者曰: 君等亦見眾僧,集叢林中作道場乎?其上定幡飄揚,酷似是堂所高懸者。 國你口講指授,目炯炯然,顧盼不少輟。同人咸瞠目結舌,不知所對。少頃,漢民等相戒勿宣揚,恐貽口實。嗣是遂亦毋敢輕議其事。」

    國父親筆寫的《游普陀志奇》墨寶後來存於普濟寺客堂,不久前圓寂的煮雲法師在普陀山普濟圭任知客時,就曾保管過這幅墨寶,後來又刻石於普陀寺廟的壁間,做為永久的紀念。只不知道大陸歲月滄桑,寺廟遭劫,國父的手跡還安在否?

    南海普陀山是中國四大名山。相傳是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的道場,國父去游山,菩薩親來迎接,可見他們在精神和悲願上有共通的地方,這共通就是」博愛」與」大悲」。

    後來,國父曾說:」佛教乃救世之仁。佛學是哲學之母。」」宗教是造成民族,和維持民族之一種最雄大之自然力,人民不可無宗教思想。研究佛學可補科學之偏。」可見得,從」救世之仁」的觀點,國父是最肯定佛教的,救世之仁不是別的,正是博愛!

    一個人要救世,沒有別的方法,就是培養對眾生的博愛,唯有真正博愛的人才能徹底的無我,唯有無的人說到犧牲,才能真犧牲,說到救世,才能真救世。因為無我的博愛,就能舍掉名利乃到身家性命,為救世的誓願和利他的本懷奮鬥到底。我們今天回思國父革命時的理想與抱負,許多仁人志士不惜性命的情景,就更能深刻感受到博愛的力量。

    《華嚴經》中說:」菩薩摩訶薩,入一切法平等性故,不於眾生而起一念非親友想」。」但以菩薩大願甲胃而自莊嚴,救護眾生,互無退轉。」」菩薩如是愛苦毒時,車轉更精勤,不舍不避、不驚不怖、不退不怯,無有疲厭。何以故?如其所願,決欲負荷一切眾生令解脫故。」這就是大悲!也就是博愛!

    在今天,自由、平等的理想都逐漸地在達成了,可是國父生前最常寫的」博愛」呢?想起來是不是令我們十分惶恐?

    」自由、平等、博愛」是法國大革命的目標,但做為孫中山先生的信徒,我寧可用菩薩的、中國的、更深刻的層次來看」博愛」。

    冰凍面線糊

    有一個住在日本的朋友,每次回來就到小攤子裡買幾十碗蚵仔面線,一碗用一個塑膠袋包著,全部凍在冰箱裡凍成冰塊。

    坐飛機的時候,他把蚵仔面線請空中小姐凍在飛機的冰箱裡,到了日本的家又把蚵仔面線凍在冰箱裡,每隔兩三天拿一碗出業,用微波爐熱,自己在深夜的燈下品嘗這來自故鄉千里波奔的蚵仔面線。

    他告訴我:」每一次吃那蚵仔面,眼前浮現的總是廟前簡陋嘈雜的夜市,有時仿佛聽見黑巷推出來的小車叫著 蚵仔面線,蚵仔面線 ,真是歷歷如繪。」

    在日本,只有來自故鄉的要好朋友,他才會多拿一袋蚵他面線出來請客,客人吃了這蚵仔面線都視如珍寶,比吃了大餐還要動容。

    」蚵仔面線」在台灣俗語叫」面線糊」,原是鄉間最平凡的食物,可是加上人的思念與懷鄉,卻變成無比珍貴了。

    像這樣的事例非常多,我有一個朋友在國外冬天下雪的街頭,曾因為想吃廟口一碗熱呼呼的紅豆湯,想到落淚;有一個朋友是紐約新寫實繪畫的名畫家,可是他如果不聽京戲,就無法作畫;有一個朋友,在國外一招手叫計程車就思念台北,因為全世界沒有一個地方的計程車比台北方便……

    可是,面線糊、紅豆湯、京戲、計程車都不是事物的主題,只是心情的反映,是鄉愁暫時的住處。心情幸福的人,看到微風吹落花瓣,也會暗然落淚;心情幸福的人,看到微風吹落花瓣,卻想到明年春天的新花而歡欣踴躍。

    最好,我們能維持一種高亮清爽的心情,這種心情使我們不被污濁所染,也不為美麗的花木所遮,如果借冰凍面線糊來維繫鄉心,在沒有面線糊可吃的時候,就只好接受煎熬與折磨。

    如果我們要靠外的名利、聲譽來證明自己的尊嚴與價值,那我們就會在名利、聲譽中淪落,並且在失去時接受折磨而不知了。

    檳榔西施

    我服兵役的時候,部隊駐在湖口,營區前面有一條小街,就在這條小街上住了許多的西施。

    剃頭店的小姑娘叫」理髮西施」,賣豆腐的小姐叫」豆腐西施」,水餃店的北方小妞叫」水餃西施」,水果店的台灣少女則是」冰店西施」,真是到了十步芳草的地步。

    所謂西施也者,應該具備一些條件,一是女人,二是未婚,三是具有三分五分或兩分一分的姿色,當兵的青年沒有什麼挑剔,一律稱為西施。大家習以為常,被叫西施的少女也都笑嘻嘻地接受了。

    但是仔細在街頭走一回,就會知道如果西施長那樣子,吳越爭戰的歷史就一定要改寫了。回頭想想,大家那樣興高采烈的叫著西施,實在有助於人情世界的親和力,也使枯燥的生活帶來了歡喜。

    那條街上最夠資格叫」西施」的,是我們叫」檳榔西施」的小姑娘,她不是特別的美,卻非常白淨清純,她也不是特別出色,對人卻非常親切,我們時常坐在河溝的這邊,望著對岸街角的檳榔西施出神了。那種美是仿佛沒有一切塵世的染著才胡的,是鄉村草野里一朵清晨的姜花,散放著清涼的早春獨有的香氣。

    那時的檳榔西施是高中二年級的少女。

    後來,我因教育召集而回到了往年的營地,十幾年過去了,最幸運的是還能遇到」檳榔西施」,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肥胖母親,聽說有一段時間她嫁都市,因被遺棄而回到了故居。不再有人叫她」檳榔西施」,而變成」檳榔嫂仔」了。

    當我說:」你不是檳榔西施嗎?」

    她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臉上有惆悵而複雜的表情,那表情寫的不是別的,正是歲月的滄桑。

    原本不是太美的這些西施,因於滄桑的侵蝕,也失去了她原有的白淨清純的質地,好像被用來盛淹漬食物的瓷器。失去了它白玉一樣的光澤。

    走過去的時候,我想著:人如果不能保持青春之美,也應該堅持自己的純淨。

    寶貝

    有一位中醫師告訴我,有三樣現代人正在失去的寶貝。

    是什麼呢?

    」就是流汗、放屁、打噴嚏!」

    這算什麼寶貝呢?

    他說:」你不要小看這這三樣東西,一個人如果會流汗,他就不會得到風濕症;如果會放屁,腸胃內臟都不容易有毛病;如果打噴嚏,就能敏感到季節的變化,感冒寒熱等症就不會侵襲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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