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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01:55 作者: 周梅森
    朱明安心也軟,愣愣地瞅著於婉真道:「這……這是不是太狠了點?」

    於婉真笑了笑,反過來去說服朱明安:「這是邢楚之逼我們做的,商事如戰事嘛,來不得婦人之仁的!」

    朱明安又說:「可……可萬一受合眾、大中國的影響,『新遠東』真就跌掉了底,那……那咋辦?」

    於婉真想了想道:「那也只好拼,真是那樣就是天命了!」

    於是,朱明安一上午再沒做一把多頭,只是不動聲色地看,並把場內的交易情形隨時讓於婉真通過電話告訴何總長。然而,也實是提心弔膽,怕這般跌下去,局面會不可收拾。

    熬人的上午終於一分一秒捱過去了,12時正,終場鑼鼓敲響,「新遠東」以每股16元2 角的低價收盤。

    中午,何總長和胡全珍、白牡丹等人又是一番緊張磋商籌劃,還把於婉真從交易所叫了去參予意見,最後一致認為16元2 角已是底價了,不能讓「新遠東」

    再跌了,遂決定下午一開市,聯手吃進。

    2 時整,後市開市,交易市場內一下子人如蟻集。「新遠東」昨日夜市和今日上午前市的驟跌,引起了一般民眾的恐慌,許多人中午連飯都沒吃,就在交易所門外等,門一開,便都湧進來,潮水一般,人比上午要多得多。朱明安在場內轉了一圈,從眾人的臉色和議論中已覺察出,場內的拋風已趨形成,如不聯手吃進,「新遠東」真就險了。

    下午是以每股16元開拍的。開拍後只幾分鐘,便有不少人大叫賣出。而與此同時,強有力的買進開始了,何總長和胡全珍派出的經紀人,都擠到拍板台下的圍欄前,又是打手勢,又是伸臂叫嚷,3000股5000股的大量吃進。許多要拋的人遲疑起來,把已準備拋出的主意先收了,困惑不解地在一旁觀望。

    新遠東的股價開始飛速回升,由16元轉眼間跳到18元2 角,將停板時已破了20元大關,至每股20元8 角。

    第二盤21元開拍,賣出之聲已蕩然無存,拍板台下一片買進的喧聲----後來得知,就在這時,在場外指揮的邢楚之看到勢頭不好,知道何總長這邊反擊了,自己如再把空頭做下去,只有跳樓一途,遂反做多頭,大量買進,才沒把鎮國軍的82萬軍費和自己的30萬血本最後賠完。

    這一來,上漲的動力更大,後市收市股價竟又回到了27元3 角的高位,距昨日夜市28元2 角的價位已相差無幾。場內場外,眾人便議論紛紛,說是「新遠東」

    這二日內的暴跌驟漲,都是空頭集團和多頭集團鬥法所致,而「新遠東」終是財大氣粗,實力雄厚,不論是多頭集團抑或空頭集團,都撼它不動。

    為此,朱明安大為興奮,把合眾、大中國和華洋倒閉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當晚立在寫字間的窗前,看著窗外夜都市的萬家燈火,心情極是愉快,臨離開交易所時,還給於婉真打了個電話,在電話里得意地對於婉真說:「小姨,今晚你得好好犒勞我……」

    第十四章為了慶賀勝利,何總長破例在家裡請客,以他和五太太的名義,邀了於婉真、朱明安、胡全珍和白牡丹來吃火鍋。

    最先到的是白牡丹,白牡丹事先不知道何總長都請了誰,一進門,見偌大的客廳里空蕩蕩的,便問何總長:「今日明安來不來?」

    何總長說:「要來的,我把他和婉真一併請了。」別有意味地看了白牡丹一眼,又拖著長腔說:「我知道你喜歡他,敢不請麼?」

    白牡丹衝著何總長笑了笑,沒做聲。

    何總長扯住白牡丹的手拍了拍:「只是我不知道,你喜歡那小白臉,那小白臉喜不喜歡你呀?」

    客廳的壁爐已生了火,屋裡挺熱,白牡丹把手從何總長手裡抽出來,又把穿在綠緞旗袍外面的毛線衫脫了,掛到衣帽架上,才嘆了口氣對何總長說:「誰說我喜歡小白臉?我喜歡他啥?我才不喜歡他呢!」

    何總長說:「你別騙我,我都聽孫亞先說了。」

    白牡丹道:「那是孫亞先瞎說,這人是記者,專靠瞎說混飯吃,你又不是不知道!」又說,「朱明安不是和我,卻是和……和誰,何總長,你猜猜看?」

    何總長手指往白牡丹額頭上一按:「不就是和於婉真麼?我知道的。」

    白牡丹道:「真不像話呢!一個外甥,一個姨媽,竟然……」

    剛說到這裡,朱明安和於婉真被一個老媽子引著進來了。

    白牡丹一怔,和何總長一起迎上去,和於婉真、朱明安打招呼。打招呼時,便瞅著於婉真身上的法國線絨外套說:「婉真,你這外套真漂亮,是明安孝敬的吧?」

    朱明安有些窘,訥訥道:「白小姐又……又開玩笑……」

    於婉真卻扯著白牡丹的手,挺認真地說:「真還就是明安買的呢!是昨天在『大西洋』買的,今日要到何總長這來,明安非讓我穿,我倒沒覺著哪裡好,實不想穿,可明安就是不依,便穿上了。白姐,真是很好麼?」

    白牡丹知道於婉真在刺她,心裡恨恨的,嘴上卻說:「不錯,真不錯,明安有眼光。」

    何總長也說:「明安算是被婉真調教出來了,前天和邢楚之鬥法斗得好,今天我得好好敬明安幾杯酒!」

    於婉真笑道:「哪裡呀?明安做得好,是因為有乾爹你撐著哩。」

    朱明安連連點頭,對於婉真的話表示贊同:「是的,是的。沒有何總長,我哪經得起這種事呀!」

    何總長高興了,哈哈大笑著,默認了自己的不同凡響,揮著手說:「邢楚之哪是我的對手?他實是不自量力呢!」

    朱明安道:「可這傢伙終是滑頭,還是逃掉了……」

    何總長搖搖頭說:「沒逃掉!----我能讓他逃了麼?昨日我已把邢楚之挪用軍費的事電告了鎮國軍司令部,當天劉督軍就下了手令,要抓他,只不知抓到沒有。」

    朱明安舒了口氣:「這就好。就算抓不到,這人也不敢再到咱『新遠東』露面了……」

    何總長和朱明安說話的當兒,白牡丹已拖著於婉真坐到了自己身邊的沙發上,說起了悄悄話。

    白牡丹指著朱明安穿在身上的米色西裝問於婉真:「這是那回咱在萬福公司給明安買的吧?」

    於婉真瞅了朱明安一眼,含糊地承認:「好像是吧。」

    白牡丹說:「真精神。婉真,你算是有福氣。」

    於婉真道:「我也是沒辦法,他14歲跟我,就戀我……」

    白牡丹吃吃笑了:「今日就戀到床上……?」

    於婉真白了白牡丹一眼:「那又怎樣?」

    白牡丹還是笑:「不怎樣,我……我和他也有過的。」

    於婉真淡淡地道:「這我知道,明安早和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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