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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01:55 作者: 周梅森
白牡丹笑道:「那自然,你不伙我我還不依你呢!」
三人說說笑笑出了東亞股票交易所的大門,鑽進了汽車。
一坐到汽車裡,白牡丹便對車夫道:「先去萬福公司買點東西。」
於婉真問:「去買啥?」
白牡丹道:「我不買啥,是想給明安買點啥,明安是你外甥,自然也算我外甥了,頭回見面,又幫我賺了1000,我這做長輩的總得意思意思呀。」
於婉真說:「這就不必了,明安一來不缺錢花,二來他也不是孩子了。」
朱明安也說:「是哩,你們不能把我當孩子,讓我難堪。」
白牡丹伸手在朱明安肩頭上拍了一下:「難堪啥喲!有我們這樣兩個姨,總得讓你打扮得體體面面才是,要不,也給我們丟臉呢!」
到了萬福公司,白牡丹也不管朱明安願意不願意,硬給朱明安挑了身最新式的法國米色西裝,又挑了雙三接頭的白皮鞋,讓朱明安穿起來。朱明安穿起後,一下子變得精神了,像換了個人一般。白牡丹、於婉真上上下下打量著朱明安,就像打量剛買回來的寵物,二人臉面上都是很滿意的樣子。
到付錢時,於婉真心裡不知咋的就熱了,突然覺得這嶄新的外甥是自己的,和白牡丹並無多少關係,便搶先把錢付了。白牡丹不依,先是把錢往於婉真手上塞,後又用那錢給朱明安買了塊鍍金的懷表,還親手給朱明安繫上,裝進了朱明安西裝上衣的口袋裡。
回到鄭公館後,何總長的電話也來了。
何總長在電話里說,中午在五金公司開張的酒宴上多喝了兩杯,頭有些暈,便沒回來,問於婉真可有啥要緊的事?於婉真握著話筒正要和何總長說,白牡丹卻搶過話筒道:「何總長,我們這裡有好事了,你快來吧,晚了可就沒你的份啦!」
何總長在電話里呵呵笑著說:「別蒙我了,真有好事,你們會叫我?我只怕你們又要搬我這老鍾馗來打鬼了吧?!」
白牡丹道:「才不是呢,我和婉真弄了些錢等你來賺!」
何總長說:「你的話我是不信的,你叫婉真接電話。」
白牡丹把電話交給了於婉真,還向於婉真做了個鬼臉。
於婉真對著話筒,開門見山說:「乾爹,我們商量著想辦個交易所,推了你當個籌備主任。」
何總長說:「哎呀,婉真,你咋不早說?我已在章大鈞的交易所掛了個主任的名,再做你們的籌備主任行麼?」
於婉真撒嬌道:「你把章大鈞那頭推掉嘛!」
何總長說:「這麼朝三暮四,恐怕不好吧?」
於婉真道:「那我們不管,這籌備主任反正就是你了,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我們馬上登報紙……」
何總長無奈,只好說:「咱們晚上不是還要一起吃飯麼?到時再商量吧!」
放下電話,於婉真對白牡丹道:「白姐,晚上咱們得多灌老頭子幾杯,把老頭子拉下水……」
白牡丹吃吃笑著說:「對付何總長得靠你,你是他干閨女,我不是。」
於婉真道:「好,你就看我的,我得讓老頭子高高興興跟咱們干。」
第六章晚上六時許,客人們陸續到了「大東亞」,只不見何總長大駕。眾人望眼欲穿,等到7 時,仍不見何總長的影子,便都焦躁起來。最著急的是於婉真,於婉真怕何總長耍滑頭不來,便要邢楚之開車去接。邢楚之倒是聽話的,出了酒樓的門廳,正要開車走,何總長的車偏到了。兩部車開了個頭碰頭,都在路邊停住了。
於婉真和眾人隔著門窗看見,忙一窩蜂迎出來攙迎何總長。何總長鑽出車門就被自己的五太太攙著,見於婉真過來了,還是把一隻肥厚的手伸過來,搭在於婉真的肩上摸捏著說:「婉真哪,來晚了,真是對你不住哩!」
於婉真嗔道:「你是大人物,自是不會早來的,我想到了!」
何總長擺動著肥碩的身軀,很努力地往水門汀台階上走,邊走邊說:「不是,不是,你五娘作證,我原倒是想早些來的,6 點時正要出門,租界工部局來了人,一扯就是半天……」
花枝招展的五太太也說:「可不是麼?工部局的史密斯老不走,我們便只好陪著,後來還是我說起晚上有事,才幫著老頭子脫了身的----婉真,你倒是要謝謝我才是呢!」
於婉真道:「那好,五娘就多替我乾爹喝杯酒吧!」
到包間裡坐下,於婉真把朱明安和朱明安的兩個朋友孫亞先、許建生向何總長作了介紹,何總長笑眯眯地看著他們,衝著他們一一點頭,還客客氣氣地誇了他們幾句。
何總長一邊繫著餐巾,一邊說:「你們辦實業,做生意都是很好的,我是一貫主張經濟救國的,就是早兩年做著陸軍總長時,也不相信槍桿子能救國。」
孫亞先和許建生問:「何總長是什麼時候做的陸軍總長?」
何總長愣了一下說:「幾年前吧?!」
二人還想問下去,於婉真卻把話題叉開了,又向何總長介紹起了邢楚之。何總長卻看著邢楚之笑道:「這老邢不要介紹了,我們本就認識,我下野後,這小子還攔過我的車!」
邢楚之忙站起來道:「這還得請何總長海涵,當時鄭督軍還在世,鄭督軍讓我去索餉,我不能不去……」
何總長哈哈大笑說:「不怪你,不怪你,過去的事根本就說不清!」
其他的人就不要介紹了,何總長都認識,白牡丹是何總長捧紅的,騰達日夜銀行總理胡全珍是何總長的老朋友,何總長在騰達日夜銀行還有股份。
也正因為在騰達有股份,何總長便對胡全珍的事業很關心,和眾人打過招呼後,馬上便勾過頭,瞅著胡全珍問起了騰達的近況。
胡全珍說:「真是怪了,騰達的股票只是瘋漲,價位高得都嚇人了。」
何總長道:「那好嘛!」
胡全珍說:「只怕這般瘋漲之後必有大跌……」
何總長手一擺:「不會----至少年內不會!」將臉孔轉向眾人,又說----已不是光說騰達了,而是說目前的經濟形勢:「我覺得這是一次機會,對我們大家都是機會,就四個字,叫做:機會難得。」
孫亞先恭恭敬敬地問:「何以見得呢?」
何總長手一揮說:「我這裡有個基本分析:大家都知道,歐戰剛剛結束,各國列強現在自己國內的事都顧不過來,一時間還無暇插手我們中國的事,我們正可以大膽地謀求發展。眼下的證券、期貨交易風潮旺盛,正是這種發展奮進的表徵。」
孫亞先點點頭,表示贊成,頗欽佩地看著何總長說:「何總長所言極是,幾句話就把問題的實質說清了。」
於婉真笑眯眯地道:「那自然,何總長看事情總是一眼看到根底的,要不便也不是何總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