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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00:10 作者: 孔二狗
對於別人來說,婚宴已經結束。對於張岳等人來說,婚宴才剛剛開始。
都是自家兄弟,酒喝的格外多,格外痛快。
劉海柱最先多的,拿個麥克風高唱:「大老爺們兒愛唱歌,唱起歌來樂呵呵。」
費四抓著小紀的手,墨墨跡跡的說個沒完。
孫大偉嘔吐了一次又一次。
沈公子喝得兩隻眼睛通紅,坐得遠遠的,看著這群醉鬼傻笑。
丁曉虎喝得脫了光膀子,還要抓著蔣門神繼續喝。
地上的啤酒瓶子和白酒瓶子扔了一地。
二狗依然記得張岳少有的大醉了,抓著趙紅兵的胳膊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趙紅兵不斷的「恩」「恩」的答應著,或許趙紅兵也沒有在認真的聽著已經醉酒的張岳究竟在對他說些什麼。
事隔多年,二狗依然記得穿著一套黑色西裝的張岳抓住同樣穿著一套黑色西裝的趙紅兵的胳膊說個沒完的情景,那天張岳的臉慘白,張岳酒喝得越多,本來就白皙的臉就會更白。
兩個人的友情已經持續了10幾年,或許曾經為一些小事兒爭執過,但從來都沒真正紅過臉。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那天那頓酒一直喝到晚上九點,都多了。
趙紅兵是當年這些人拜把子時候的大哥,卻是最後一個結婚的,怎麼能不好好熱鬧一下?
酒後,小紀等人去了KTV唱歌,繼續喝。
張岳拉住趙紅兵說要和趙紅兵聊聊,而且不讓趙紅兵回家,拉住趙紅兵去馬路上走走。
張岳和趙紅兵不大一樣,趙紅兵有很多親如兄弟的朋友,但張岳卻只有趙紅兵一個親如兄弟的朋友。
張岳心裡有話,只想對趙紅兵說。
人在出大事兒之前是有預感的,總要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跟最親密的人說完,然後再走。就好像是汶川大地震中壓在水泥板之下的那個牽動了無數國人的心的小伙子,幾天過去了他都沒有死,救援人員到了以後他還很精神的對著鏡頭對他的老婆和孩子說了很多話,想讓他休息一下他還要繼續說。但當救援人員馬上就要把他解救出來時,他走了……
這兩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白色襯衣的30多歲的英俊的男人最後一次在一起漫無目的在街上走了一夜。
他倆是當時我市最有名的兩個江湖大哥,他倆是無話不談的兄弟,他倆曾是高中同學,他倆在一起經歷了無數次鮮血的考驗,他倆的童年都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度過毛主席語錄張口就來,他倆又在成年之際接受了改革開放的思想衝擊,他倆又都在監獄裡度過了多年本應是最美好的時光,他倆本來都應是體面的坐在辦公室里但今天卻成為市民口中的惡棍,甚至他倆的老婆都是高中同學並且是最好的朋友……
這兩個人,有太多的共同之處,有太多的話說。
據說他倆從六中走到了二中,從市一百貨走到了市六百貨,最後,在江邊,他倆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天亮了,回家了。
這一夜,本是趙紅兵的新婚之夜。
這一夜,他倆究竟說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這一夜,是他倆人生中最後一次長談。
因為在趙紅兵結婚兩、三天以後,張岳接到了遠在廣東的小梅打來的一個電話。
「大哥,富貴被害了……」
「……」
「剛才去認的屍體,穿的衣服、手指、肚子上的傷疤,都是富貴的。」
「……」
「大哥,你沒事兒吧。」小梅真是個堅強的女人。
「知道是被誰害的嗎?報案了嗎?」
「我知道可能是誰幹的,但是他們在這裡勢力很大,估計報案也沒用……警察把人傳來審了兩句就放走了……」
「……你等我,我明天過去。」
「……」
據說接完電話,張岳哭了,是面無表情滴下的淚水。
那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張岳這個人還會哭,以前大家都以為他這個人根本就沒長淚腺。
在珠海當雞頭的富貴身上綁了兩塊巨石被活著扔進大海,溺水而死,撈上來時,已經沒了人樣,如果不是那隻殘手,屍體還真的不好辨認。
當天晚上,張岳給李四、蔣門神和馬三各打了一個電話。
「富貴沒了,我去珠海看看,讓財務給我準備100萬。」這是張岳打給蔣門神的。
「給我找3、4個小兄弟,3、4個不要命的小兄弟。」這是張岳打給馬三的。
「四兒,我空手去廣東,你在廣州給我準備點傢伙。」這是張岳打給李四的
三十二、替天行道
張岳不會忘掉,九年前他給剛出獄的富貴買了一套西裝和皮鞋以後,孤兒富貴撲通一下給他跪下叫了他一聲「大哥」的情景,富貴那雙真誠又略帶可憐的眼神,張岳今生不會忘掉。
叫了一聲大哥,這一輩子,就是他的大哥。
富貴沒有父母,張岳就是他唯一的親人。張岳不為他做主,誰能為他做主。
張岳在江湖中混的太久了,他明白,在98年的中國南方,早就有了真正的黑社會組織,也有了職業的殺手,那些殺手都是身背多條人命,被黑社會大哥養著,輕易不用,只要一用就是殺人。對方敢於對富貴這樣下手,足以說明對方有搞定黑白兩道的本事。對付這樣的人,想報仇就只有一個辦法:暗殺。
張岳讓馬三找幾個不要命的小兄弟,是因為馬三跟了張岳多年,是最值得信任的的兄弟,而且馬三在前段時間在街頭與老古一戰,讓張岳確信馬三手下的那幾個兄弟是真不要命。在南山之戰中,張岳也見到了臉上一條鮮紅的刀疤的拿著手榴彈扣著保險的九寶蓮燈。
幹這樣的事兒,就得找這樣的小兄弟干,這樣的小兄弟沒家沒業,需要錢,忠誠,不要命,渴望成名。張岳手下其它的猛將其實也不少,但他們在社會上多少有了些名氣,手裡也有了點錢,這樣的人,如果說明確的告訴他們要去殺人,他們多數都有可能會畏首畏尾。
接到了張岳的電話後,馬三找來了大志和九寶蓮燈。
「你倆跟著我這麼久了,三哥我也沒給你們太多的好處。現在我大哥(張岳)有點事兒要辦,缺人手,願意幫忙嗎?」
「願意!」倆人異口同聲的回答,而且倆人都挺興奮。能夠跟張岳一起做事,是他倆的夢想。
「呵呵,先別說願意。你倆知道是要去幹什麼嗎?」
「……不知道。」
「……可能是要去做人……你們倆還願意幫忙嗎?當然了,事兒辦完了,大哥不可能虧待你們」
「……」大志和九寶蓮燈都沉默了,畢竟,殺人對於他們來說,是從未乾過的事兒。
「不願意去就別去,大哥再找別人也是一樣的。」馬三說。二狗始終認為馬三這人人品不錯。
「……我願意……」沉默了一會,九寶蓮燈說。九寶蓮燈應該想起了在火車站對面那個又低又矮的平房中當賣yín女的親姐姐,想起了他的住在垃圾場旁邊貧民窟中的爸爸媽媽,雖然他們把他趕出了家,但他們畢竟是他親生的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