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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5:00:10 作者: 孔二狗
    「不用!」

    沈公子言畢,拿過刷子,「嗖」「嗖」兩下就竄了上去,把左手搭在了飯店一樓的沿上,右手拿著刷子開始刷,他整個身軀掛在空中,消瘦的身材被寒風吹得搖搖擺擺。

    沈公子那時已經三十出頭,風采和身手實在不減當年,讓二狗又見識了他的梯雲縱。

    很快,對聯和橫批都貼完了。

    沈公子從車中又拿出了「招財進寶」的字,貼在了飯店門上。

    「走吧!忒冷了,凍死我了」二狗實在忍受不了。

    「等下」

    沈公子又從車中拿出了一幅字,豎條的,二狗沒看清楚。

    「還要貼什麼?」二狗很納悶,問沈公子。

    「你先進車裡吧。」

    沈公子又有板有眼的用糨糊刷門了,刷的每一下都很用力,起碼刷了有一分鐘。

    刷完以後,用手認認真真的把那幅豎條的字按在了門上。

    按完以後,他拍拍自己的手,舒了一口氣,認真的看了一眼,轉身,頭也不回朝車的方向走來了。

    這時二狗才看見他剛才貼的字。

    「本店出兌」

    四個同樣龍飛鳳舞的大字。

    回家的路上,二狗與沈公子都沒說話。

    二狗知道:這個飯店簡直就是沈公子的命根子,每天起早貪晚的經營,在過去的5、6年中,傾注了沈公子幾乎全部的心血,沈公子對飯店裡的每張桌椅都有感情。今天,這個飯店要被沈公子出兌了。

    二狗想起那四個龍飛鳳舞的「本店出兌」的大字,就想哭。或許,沈公子也哭過,只是沒被別人看見而已。

    在家門口,沈公子朝二狗笑笑,下車了。

    那天,二狗看著沈公子一向瀟灑的筆直且消瘦的背影,覺得多了些孤寂與落寞,覺得有點心酸。

    據說,幾乎從不生病的沈公子回去就發燒了,將近40度,又說了一晚上胡話。

    看起來瀟灑至極的人,心中的苦楚,又有幾個人能知道?

    二狗年少時始終不解,為什麼沈公子已經決定了出兌飯店,但是他卻不但不催帳,還請了欠他錢的人吃了一頓最後的晚宴。

    幾年以後,二狗在學習金融知識時看了一本英文的書,書中有一個詞組「buy futures」,二狗忽然豁然開朗。儘管這個詞組的實際意思是「購買期貨」,但是二狗的第一反應卻是「購買未來」。原來,沈公子,是在用欠款和最後的晚宴,購買未來。

    欠沈公子錢的人雖然暫時都處於困境,但是毫無疑問,他們都是我市的風雲人物,這些人裡面說不定哪個人將來幫沈公子一把,沈公子就將飛黃騰達。

    畢竟,沈公子還有百萬的積蓄,並不是沒那些欠款就活不下去了。錢他可以不要,但是人脈他不能丟。

    鼠目寸光小肚雞腸的人只看眼前的蠅頭小利。

    目光長遠的人會去選擇購買未來。

    這就是能賺100萬的人和能賺幾個億的人的區別。

    四、去北京轉轉(上)

    流水帳結束吧,寫了以上三件事,大家應該都明白這個故事發生的背景了。

    寫點開心的事兒,趙紅兵出獄了。

    曾經有人對二狗說過:判斷一個男人的年齡,要看他臉的兩側鬍子,如果鬍子還是絨毛,那說明這個男人年紀不是很大,應該不會超過30歲。如果他臉兩側的鬍子露出了青茬,那麼可以說明這個男人不再年輕了。

    趙紅兵入獄時鬍子還是絨毛,出來時,已經是青茬了。

    虛歲34歲,的確,青春已經不在了。

    趙紅兵23歲時,無論和誰有了衝突都馬上開戰,不打到有人終生殘疾或者死亡不罷休,比如李老棍子。趙紅兵28歲時,不再主動和人發生衝突,但是有人真的惹惱了他,他一樣要把對方打服,比如趙山河。現在,趙紅兵33歲了,下定決心就在瀑布的激流下戲水了,他該如何面對江湖?

    趙紅兵這次出獄的排場顯然比上次大很多,不但兄弟們都到了,而且,社會上的一些朋友也都開車來迎接了。人群中,少了沈公子。

    拿著半袋子書的趙紅兵在人群中看到了高歡以後就開始找沈公子。

    「高歡,沈公子呢?」趙紅兵四處張望著。

    「他昨天剛回北京,他爸爸身體不太好,帶著老婆回去了,這個是他給你的。讓你出來馬上打電話給他。」高歡拿出了一部當時價值18000元的摩托羅拉328C模擬手機,掌中寶。

    「這是什麼東西?」趙紅兵在裡面呆了幾年,沒想到手機已經進化成手掌大小了。

    「手機」

    「手機?」

    「就是大哥大,現在改名了,呵呵」

    「呵呵,那我給沈公子打個電話。」

    趙紅兵還沒等打電話,新剃了個光頭的張岳一把摟過趙紅兵的脖子。「上車再說!」

    浩浩蕩蕩百十來號人,眾星捧月般的把趙紅兵推上了車,喝酒去了。

    席間,高歡靜靜的坐在趙紅兵的旁邊,一直緊緊的拉著趙紅兵那隻已經殘疾的手。倆人基本沒有說話,都是趙紅兵在和別人說話。

    或許,他倆之間已經不用說過多的話。

    趙紅兵一直在和席間的張岳、孫大偉、費四、富貴等人聊著天。

    「張岳,你這光頭造型也太招搖了吧!」

    「光頭省事,醒目」張岳說著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大偉,你最近這兩年在幹嘛?」

    「大偉現在除了軍火和毒品不倒賣以外,基本上有啥就倒賣啥」張岳接過話說。

    「我是瞎折騰」孫大偉難得謙虛了一句,在趙紅兵和張岳面前,他不敢太裝。

    「富貴,你現在夜總會的生意還好吧?」

    「不太好,太亂,不怎麼賺錢,不太想經營了,準備兌出去。」

    「那你準備幹嘛去?」

    「和我老婆一起,帶著夜總會的五十多個小姐,去廣東,投奔四哥(李四)去,干兩年,然後再回來。那邊賺錢可比咱們這裡容易多了。」

    「……」

    趙紅兵沒說話,看了看張岳,張岳朝趙紅兵笑了笑。

    四、去北京轉轉(下)

    「張岳,那你出來以後做什麼生意呢?」

    「我比你早出來沒幾天,現在沒事兒干,呆著呢」

    「張岳,你乾脆和富貴一起去廣東算了!」

    趙紅兵看見張岳縱容富貴去廣東當雞頭,實在是氣不打一處來。無論到了什麼年代,組織賣yín嫖娼的人都會被人鄙視。趙紅兵雖然自己也承認自己是個混子,但是他絕對不會幹這事。聽富貴說了以後,火全撒到張岳身上了。

    「紅兵,這活兒我幹不了。富貴也不容易,他如果不帶著這些小姐去廣東,這些小姐早晚自己也得去廣東,在咱們這,現在根本就賺不到錢。有富貴帶著她們,她們還能少受點罪,起碼不受欺負。到了廣東,讓四兒幫忙找個場子。」張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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