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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59:40 作者: 張恨水
    【內容介紹】

    本書是張恨水後期最具影響力的代表作,一代文學宗師為您剖析國民性格的深層黑暗在一個充斥著一夜暴富夢想的年代,人們迷失在倒賣黃金炒作債券的金融漩渦,官員貪污、商人投機,女人做訴白黨、整個社會都圍繞金錢進行著最後的瘋狂。

    官場商場物慾橫流,黃金債券一擲千金六十年社會現狀再次輪迴直面中國社會的〔金〕〔色〕迷途。

    【作者介紹】

    張恨水,被尊稱為現代文學史上的「章回小說大家」和「通俗文學大師」第一人的張恨水(1895-1967),原名張心遠,祖籍安徽潛山。筆名「恨水」,出自南唐後主李煜《烏夜啼》中的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寓有希望人生不要匆匆而過的意思。作為二十世紀現代文學史上最高產的作家之一,他也完全不曾辜負使用這個名字的初衷。在半個世紀的寫作生涯中,他創作了110多部通俗小說,以《金粉世家》、《啼笑因緣》等代表作贏得無數讀者。在小說之外,他還寫有大量的散文、詩詞和劇本,全部作品在3000萬字以上。

    【編輯推薦】

    張恨水是二十世紀現代文學史上最商產的作家之一,三四十年代以《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緣》等代表作贏得無數讀者,是當時最暢銷作的作家。《紙醉金迷》的故事發生在一九四五年國民政府陪都重慶。這裡麇集著一批燈紅酒綠、醉生夢死者。一切都圍繞著金錢轉,官員貪污、商人及銀行家投機、女人做拆白黨,一時成風。小說以小公務員魏端本與抗戰夫人田佩芝由同居而分手為線索,以眾多人物搶購黃金儲蓄券發國難財為契機,展開了紛紜複雜的故事。待到抗日戰爭勝利,投機者的一切均成了幻影。《紙醉金迷》已被改編為長篇電視連續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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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重慶一角大梁子(1)

    民國三十四年春季,黔南反攻成功。接著盟軍在菲律賓的逐步進展,大家都相信「最後勝利必屬於我」這句話,百分之百可以兌現。本來這張支票,已是在七年前所開的,反正是認為一張畫餅,於今兌現有期了,那份兒樂觀,比初接這張支票時候的憂疑心情,不知道相距幾千萬里,大後方是充滿了一番喜氣。但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也有人在報上看到勝利消息頻來,反是增加幾分不快的。最顯明的例子,就是游擊商人。在重慶,游擊商人各以類分,也各有各的交易場所。比如百貨商人的交易場所,就在大梁子。

    大梁子原本是在長江北岸最高地勢所在的一條街道。幾次大轟炸,把高大樓房掃為瓦礫堆。事後商人將磚砌著高不過丈二的牆,上面蓋著平頂,每座店面,都像個大土地堂,這樣,馬路顯著寬了,屋子矮小的相連,倒反有些像北方荒野小縣的模樣。但表面如此,內容卻極其緊張,每家店鋪的主人,都因為計劃著把他的貨物拋出或買進而不安。理由是他們以陣地戰和游擊商比高下的,全靠做批發,一天捉摸不到行市,一天就可能損失幾十萬法幣。

    在這個地方,自也有大小商人之分。但大小商人,都免不了親到交易所走一次。交易所以外的會外協商,多半是坐茶館。小商人坐土茶館,大商人坐下江館子吃早點。

    在大梁子正中,有家百齡餐廳,每日早上,都有幾批游擊百貨商光顧。這日早上七點半鐘,兩個游擊商人,正圍著半個方桌面,茶煙點心,一面享受,一面談生意經。

    上座的是個黃瘦子,但裝飾得很整齊。他穿了花點子的薄呢西服,像他所梳的頭髮一樣,光滑無痕,尖削的臉上,時時笑出不自然的愉快,高鼻子的下端,向里微勾,和他嘴裡右角那粒金牙相配合,現出他那份生意經上的狡詐。旁座的是個矮胖子,穿著灰呢布中山服,滿臉和滿脖子的肥肉臃腫著,可想到他是沒有在後方吃過平價米的,他將筷子夾了個牛肉包子在嘴裡咬著,向瘦子道:「今天報上登著國軍要由廣西那裡打通海口。倘若真是這樣,外邊的東西就可以進來了,我們要把穩一點。」

    那瘦子嘴角里銜著菸捲,取來在煙缸子上彈彈灰,昂著頭笑道:「我范寶華生在上海,中國走遍了,什麼事情沒有見過?就說這六七年,前方封鎖線里鑽來鑽去,我們這邊也好,敵人那方面也好,沒有碰過釘子。打仗,還不是那麼回事。把日本鬼子趕出去,那不簡單,老李,你看著,在四川,我們至少有三年生意好做,不過三年的工夫也很快,一晃就過去了。為了將來戰事結束,我們得好好過個下半輩子,從今日起,我們要好好的抓他幾個錢在手上,這倒是真的,我們不要信報上那些宣傳,自己干自己的。」

    老李道:「自然不去信他。但是你不信別人信;一聽到好消息,大家就都拋出。越是這樣越沒有人敢要,一再看跌。就算我們手上這點存貨蝕光了為止,我們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們總要另找生財之道呀。於今物價這樣飛漲,我每月家裡的開銷是八九上十萬,不掙錢怎麼辦?你老兄更不用說了,自己就是大把子花錢。」

    范寶華露著金牙笑了一笑,表示了一番得意的樣子,因道:「我是糊裡糊塗掙錢,糊裡糊塗花錢。前天晚上贏了二十萬,昨天晚上又輸了三十萬。」老李道:「老兄,我痴長兩歲,我倒要奉勸你兩句,打打麻將,消遣消遣,那無所謂。唆哈這玩意,你還是少來好,那是個強盜賭。」

    范寶華又點了一支紙菸吸著。微搖了兩搖頭道:「不要緊,賭唆哈,我有把握。」老李聽了這話,把雙肉泡眼,眯著笑了起來。放下夾點心的筷子,將一隻肥胖的右巴掌,掩了半邊嘴唇,低聲笑道:「你還說有把握呢,那位袁三小姐的事,不是我們幾位老朋友和你調解,你就下不了台。」范寶華道:「這也是你們朋友的意思呀。說是我老范沒有家眷,是一匹野馬,要在重慶弄位抗戰夫人才好。好吧,我就這樣辦。咳!」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改操著川語道:「硬是讓她整了我一下。你碰到過她沒有?」老李笑道:「你倒是還惦記她呢。」范寶華道:「究竟我們同居了兩年多。」正說到這裡,他突然站起身來,將手招著道:「老陶老陶,我們在這裡。」

    第一回重慶一角大梁子(2)

    老李回頭看時,走來一位瘦得像猴子似的中年漢子,穿了套半舊的灰呢西服,肋下夾了個大皮包,笑嘻嘻的走了來。他的人像猴子,臉也像猴子,尤其是額頭前面,像畫家畫山似的一列列的橫寫了許多皺紋。

    老李迎著也站起來讓坐,范寶華道:「我來介紹介紹,這是陶伯笙先生,這是李步祥先生。」陶伯笙坐下來笑道:「范兄,我一猜就猜中,你一定在大梁子趕早市。我還怕來晚了,你又走了。」范寶華道:「大概九點鐘,市場上才有的確消息,先坐一會吧。要吃些什麼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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