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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58:20 作者: 許開禎
    這下,縣長孔傑璽算是相信了,這次突然襲擊,決不是副專員曾子航的主意,一定是西安那邊來了人。他馬上托涼州城的關係打聽,第二天早上,消息傳來,真如他判斷,西安那邊來了人!

    縣長孔傑璽不敢坐等下去,無論如何,他要儘快知道仇家遠的消息。如果仇家遠不出事,犧牲多少同志也值。要是仇家遠身遭不測,怕是……就在他決計冒險去找古浪縣城的聯絡員時,商會白會長突然到了。白會長一進門,就怒氣沖沖問:「孔縣長,你跟我說實話,這姓仇的,是不是跟那邊沾著邊?」

    「哪邊?」縣長孔傑璽瞪大眼睛,做出一副吃驚相。

    「我的孔大縣長,你就甭裝了,快跟我說句實話,他是不是也姓共?」

    縣長孔傑璽猛地黑了臉:「白大會長,這種話可亂說不得,仇家遠是陸軍長的副官,如果他姓了共,那……」

    縣長孔傑璽這一招真靈。白會長馬上收起怒,換一副臉色道:「老孔,你我也是多年的交情,我這不也是心急,跑來跟你打聽的嘛。眼下突然起這麼多事,西安那邊又連著派人來,我這心,不穩當啊----」

    「你是商會會長,有啥不穩當的,莫非,你也想攪進這是非里?」

    「哪裡,老孔,我這不是為青石嶺種藥的事發愁麼。聽說,他們懷疑青石嶺?我可是事先再三強調了的,藥,我可以幫著種,幫著收,但,必須要用到正道上。」「放心,白大會長,藥,不會跑到歪道上。」

    「那就好,那就好,有你孔縣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縣長孔傑璽最終沒走出這危險的一步,是白會長的態度影響了他。白會長這個時候跑來跟他聲明這些,無疑,商會也受到了牽連。第二天傳來的消息是,古浪縣城的聯絡點遭到破壞,新發展的聯絡員老秦被捕,一同被捕的,還有馬幫在古浪的分駝主胡九。

    胡九就是曾跟何樹楊一同往一號線上送過藥的人。

    看來,何樹楊還在不停地為敵人提供著名單,這個可恥的叛徒!

    又等了一天,孔傑璽去縣衙食堂吃飯的時候,一個眉目清秀從未見過的小夥計借端飯的空,塞給他一張紙條,孔傑璽緊忙回到自己房間,打開一看,紙條果然是仇家遠寫的:家中出大事,大哥要我速回,這邊的生意暫交給尕大。

    縣長孔傑璽接連看了好幾遍,才將紙條緩緩燒掉。心,隨著那一撲兒一撲兒的火苗,暫且安定下來。

    最最怕的事總算沒有發生。

    第二節

    水家三小姐水英英讓大姐鎖在了屋子裡,這已是第五個日子,水英英在裡面破口大罵,意思是大梅兩口子沒良心,竟然見死不救。大梅在外面勸:「英英,你就聽姐一句,甭急,啊,爹那面不用你操心。」

    「水大梅,你這是人話麼?我的爹我不操心你操心啊,你個爛眼珠子家的,放我出去!」

    爛眼珠子是溝里人罵何家的話,何大鵾的爹老何東家曾經讓土匪打爛了一隻眼,從此便落下這麼個爛外號。

    「英英,你罵誰就罵誰,這話也是你罵得的麼?」

    「我偏罵!爛眼珠子爛眼珠子爛眼珠子。你再不放我出去,你家眼睛全爛掉。」「放你出去能頂啥用,你姐夫他們都沒辦法,你有啥能耐?」水大梅說著,眼裡的淚就下來了。其實,她又何嘗不心急。爹的生死未知,青石嶺讓當兵的把得嚴嚴的,蒼蠅都飛不進去,她怎能不急?

    可公公再三安頓,在他打聽到信兒回來以前,絕不許英英回去。「娃,這陣勢,不小啊,比當年鬧土匪,厲害多了。」男人何樹槐也是出去幾天沒音信,也不知消息咋個打聽下了,老二到底找到沒?她一個女人家,能咋?只能狠著心兒把妹妹關起來,等。

    又是一天過去了,天黑時分,院外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大梅一陣喜,跑出門一看,男人樹槐回來了。「你個死鬼,可把我等死了。」大梅心裡罵著,接過馬韁,到槽前拴好,餵了糙,拍打著身上的糙進屋。男人陰個臉不說話,像是在外受了氣,大梅不敢緊著問,站了站,道:「吃了沒,我給你做飯去?」

    何樹槐像個死人,也不說吃也不說不吃,站著。大梅見男人今兒個不對勁,像是沒了魂,心裡一怕,就問了出來:「他爹,打聽的事,可有信兒?」

    何樹槐恨毒毒說:「有,有,信兒滿天飛哩!」

    「他爹,你咋的了,沖我發個啥火?」大梅忍著心裡的急,試著走上前,想把男人看得真切一點。沒想,何樹槐瘋狗似的,沖她就咬:「這下你心口子平了,這下話掉到你嘴邊了,寵,寵啊,跟你說過多少遍,他是大人,甭一天到晚拿娃子們哄!」

    「他爹,你說啥哩!」大梅終於忍不住,厲起聲兒問。

    「我家出叛徒了,叛徒,你知道麼,整個峽谷都傳遍了,你還裝?!」

    「啥子,叛徒?」

    「就是何樹楊,你不是很寵他的麼,寵呀----」

    何樹楊,叛徒?大梅一時反應不過,嘴裡喃喃的,臉色,卻一點點陰下來。就在這時,下人跑進來說:「不好了,大奶奶,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她……」「英英咋了?!」

    「她跑了,撬開窗子跑了。」

    「啥?!」

    水英英一離開何家大院,就沒命地跑起來。她不敢騎馬,一是怕被姐姐發現,另則,她也不敢騎馬回大糙灘。好在她有使不完的勁,這點兒路,難不住她。深秋的大糙灘,已有了涼意,腳步踩在枯糙上,有一種飛的感覺。夜色不是太濃,天上泛著淡淡的月光。水英英剛跑過姊妹河,鵬就從崖上飛了過來,這陣,鵬給她帶路哩。鵬,鵬,我家到底咋個下了,我爹哩?水英英邊跑,心裡邊問。鵬無聲,只是撲扇著翅膀,忽高忽低地往前飛。半夜時分,水英英的腳步停下來,借著朦朦月色,她已能看到自個的家了,那院兒,黑魆魆的,彎彎曲曲的院牆,像蛇一樣盤伏在青石嶺下。整個青石嶺寂靜無聲,帶給人一種死怕死怕的感覺。水英英心裡祈禱著,慢慢往前摸。她現在已不是四月里那個黃毛丫頭,心裡,早就能裝下事了。尤其經過種藥和給寶兒娶陰親這些事,她感覺自已長大了,知道該怎麼看這個世界了。仇家遠沒到何家找她,青石嶺也沒打發一個人上何家,證明,這院裡的事,大著哩。又是一個時辰後,她摸到了後牆下。後牆那兒有個墩子,是防止後牆讓水泡塌,以前,水英英玩高興時,會從這墩子上爬上去,跳進後院,後來為了防賊,爹把墩子撤矮了點,水英英會點兒武,別人進不去的地兒,她能。

    趴在牆頭上聽了好長一會兒,院裡不見異常,靜靜的,跟平時沒啥兩樣。水英英的心穩下來。嘗試著要往院裡跳,剛要躍身,院裡突然閃出一個黑影,好像是打糙棚里出來,往廚房去。水英英趕忙貓下身,黑影走到院中間,停下了,抬眼往後牆這邊掃了掃,水英英緊住呼吸,生怕黑影突然發出一聲叫。還好,黑影看了看,又低頭往廚房走。憑走路的姿勢,水英英斷定黑影是拴五子。既然拴五子都在院裡走動,證明,院裡的事沒自個瞎想的那麼大。她屏住呼吸,暗一用力,身子穩穩地落在了院牆下的亂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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