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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54:30 作者: 劉猛
    她就不問了。在女兒跟前,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好像不象個媽了。還是因為太心疼女兒了,從小就心疼的不得了。女兒心高,這是她看的出來的,她總是勸女兒不要心太高,萬一第一志願沒有錄取怎麼辦?打到第二批還得了?

    女兒就笑,不說話了,接著看書,嘴裡還念念有詞。她就不敢多問了,更不敢瞎出主意。

    看著女兒聚精會神的學習。

    女兒把長發紮成馬尾巴,天熱,出汗多。

    於是長長的脖子就露出來了。

    真好看。

    秋葉就笑,偷偷笑。

    為什麼還用問嗎?小雨長得象誰呢?還能象那個老何?那還得了啊?以後怎麼嫁人呢?----當然是象自己了,當然是年輕時候的自己。

    從側面看象,從正面看象,從後面看,也象。

    難怪當時那麼多男生老圍著自己轉,非要自己參加他們各自的紅衛兵組織。可是自己也不知道犯了什麼邪性,什麼組織都不願意參加,就願意跟老何到處跑到處玩。當然那時候老何也不象現在這麼黑這麼糙,那時候還真的蠻白淨的,也沒有那麼多髒話。沒事還喜歡胡謅幾句詩什麼的,都是禁書上背下來的。其實是什麼禁書啊,就是幾本老詩集而已啊!郭小川的《一個和八個》,就是老何最愛看的,也最愛背給她聽的。

    老三屆,最後的老三屆,就是這麼單純。

    沒有高考的機會,就是下去修理地球,當時的年輕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參軍。老何參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是烈士的後代,他的父親是功勳卓著的軍人,解放後因為心臟病犧牲在青藏高原的雪線上----然後媽媽就因為傷心過度早逝了。老何就是國家和軍隊養大的,他要當兵,沒有人會不願意。

    於是老何就當兵了。

    自己呢?想起來就想笑,居然也是因為老何。

    那時候不講什麼關係,但是還真的起了作用了。

    老何到了部隊,大名鼎鼎的A軍,老軍長是老何父親的生死戰友----就是現在的軍區副司令----當然會看望烈士的遺孤,再問你有什麼要求沒有?老何這個看上去憨厚的不得了的傻小子居然冒出來一句----「我想讓我對象參軍。」----天!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他的對象了?!----那個老軍長就哈哈笑:「你小子人小鬼大!照片我看看!」就看照片,老軍長就讓把姓名什麼的寫在照片背面,交給參謀了。老何那個傻小子居然還想要回來,老軍長就拍拍他的腦門----「小子,你給我記住了!今天我要你一張照片,明天我給你變回一個活人!但是這是看你老子的面子!我跟你老子打了半輩子仗,這個忙我是要幫的!----但是你要不好好干,給我丟臉,我就把這個人再給你變飛了!」老何就懵懂聽著。

    那時候自己在幹嗎?準備下鄉?去哪兒都記不清了,反正東西都準備好了。倆軍官就來了,直截了當就找林秋葉,把秋葉的父母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麼招惹專政機關了。結果倆軍官彬彬有禮說明來意,原來是想讓小秋葉參軍----這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事啊!父母都蒙了,秋葉也蒙了。

    於是林秋葉也參軍了。

    稀里糊塗的一下火車來到那個山溝,就看見一片新兵蛋子在訓練。那麼多的人,不知道怎麼一下子就看見了老何----他的鼻子都凍紅了,拿著杆木頭步槍高喊----「殺!」新來的女兵們就哈哈笑,新兵蛋子們就都緊張了。

    幹部就喊何志軍過來!

    何志軍就跑步過來。

    這個剛剛十七歲的嘎小子沒戴帽子,拿著杆木頭槍,頭上都冒著白氣,鼻子還是紅的。

    林秋葉臉就紅了。

    幹部就說:「林秋葉出列!」

    林秋葉還蒙著呢,就被姐妹們推出去了。

    何志軍就傻眼了。

    林秋葉就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在冰地上泡個坑埋了算了。

    幹部一臉嚴肅,把照片塞給老何:「照片還你,人也當兵了。」

    男兵女兵就都鬨笑。

    老何也臉紅了,那時候他臉白,還能看出紅來。

    「回去吧!」

    「是!」老何用力喊,嘿嘿沖秋葉一樂調頭就跑了。然後他又是殺啊殺啊!更起勁了。

    自己呢?記不清了,反正蒙了。----怎麼就這麼成了這個嘎小子的對象了……

    秋葉想著想著,笑了。

    「媽,你笑什麼啊?」

    秋葉反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掩飾:「沒什麼啊?我笑了嗎?」

    小雨就鬼笑:「你想爸爸了吧?」

    「那個死鬼,我才不想他呢!」秋葉說。

    小雨這個丫頭鬼機靈,光笑,不說話。

    「怎麼了?」秋葉有點緊張。

    「其實啊,」小雨笑著說,「愛情中的女人是最美麗的!」

    秋葉就臉紅了,隨即就拿扇子佯裝抽打小雨----其實她哪兒捨得啊?母女倆從小鬧習慣了,跟姐妹似的。

    「胡說什麼呢!一把年紀了什麼愛情不愛情的!」

    小雨就格格樂:「還不承認還不承認!那你臉紅什麼?」

    「我精神煥發!」秋葉嘴硬說完,自己也噗哧樂了。

    「說真的,爸都走了一個禮拜了,你什麼時候去看看爸啊?」小雨就說。

    「我哪兒走得了啊?你這兒都要高考了。」

    「我沒事,我自己能照顧自己。」小雨說,「也不遠,你要不放心,一天不就回來了嗎?」

    秋葉想想,又嘆氣:「再說吧,人家在幹事業,我去了還不給他添亂?」

    小雨就說:「他敢!我收拾他!」

    秋葉就笑:「你這個丫頭啊,連你爸都能收拾,看以後你怎麼嫁人?」

    小雨就臉紅了,喊:「我才不嫁人呢!我自己過!我是新女性!」

    秋葉笑的直不起腰來:「好好!你是新女性!媽是老觀念!」

    小雨嘴硬,也噗哧樂了。她想跟媽說什麼,想想,又算了。----不能說,絕對不能說。不然,天不得塌下來啊?

    另一個高三學生劉曉飛在此時此刻就沒何小雨那麼幸運了,他正戳在太陽底下站軍姿。已經轉業三年的華明集團副總劉凱抱著肩膀在屋檐下站著,冷冷看著他。

    今天小劉被老劉罰站。

    小劉在中午的毒太陽下面光著膀子,一站就是倆小時。他一聲不吭,肩膀和脖子上曬脫了皮。

    當媽的急得左跑右竄,勸了這個勸那個,還趕緊拉兒子回來,兒子就是不回來,在院子裡面站著。當媽的沒轍了,就只能抹著眼淚給兒子抹防曬霜什麼的:「冤家啊,你們怎麼就是一對冤家呢?」

    老劉不吭氣,就那麼站在屋檐底下,看著在小花園裡面罰站的兒子。半天,老劉問一句:「主意改了沒有?」

    「沒改。」小劉就悶悶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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