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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52:48 作者: [日]渡邊淳一
久木故意誇張地揉著被抓痛的手,說道:「搞突然襲擊,你可真利害。」
「誰利害呀。」
凜子看也不看久木的手,說:「你是不是在幸災樂禍?」
「沒有,沒有,我很高興你能變成這樣。」
「我可不好受啊,像個被你操縱的木偶似的。」
「這是從何說起喲。」
「就是,這麼下去不成了你的奴隸了?」
凜子說著,忽地坐起來,伸出塗著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戳著久木的喉嚨說:「我問你,你怎麼樣,也是非我不行嗎?」
「當然啦。」
「騙人。」
說著凜子扼住了久木的脖子。
「是真的,我發誓你是最棒的。」
「不許哄我。」
「絕對沒哄你。」
十隻手指一用力掐緊了他的喉嚨。
「你幹什麼,幹什麼……」
開始以為凜子在鬧著玩兒,沒想到她不管不顧地使勁掐起來。女人力氣小,不至於窒息,只是用力過猛,久木憋得直咳嗽。
「鬆手啊……」
「就不……」
「別這樣。」
久木好容易才掰開凜子的手,止不住一陣咳嗽。
「好狠心哪,我沒準真得被你給掐死。」
「死了倒好了。」
久木輕輕地摸著喉嚨,還有點兒不好受。
「你嚇了我一大跳。」
久木嘟噥著,一邊揉脖子,一邊咽唾沫。他沒想到凜子會來真格的,被她扼住喉嚨時,久木真切感受到了被帶拄遙遠的世界去的不安,也品味到了某種甘美的感覺。
久木既害怕這麼被掐死,又自暴自棄地想,就這麼昏死過去算了。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怪念頭呢,真是莫名其妙。凜子小聲道:「我恨你。」
「以前你說喜歡我的。」
「沒錯,喜歡才會恨呢。」凜子的口氣認真起來,「你知道嗎,去年年底我有多慘哪。」
「守靈的時候?」
「那種時候做了那樣的事……」
「被家裡人發現了?」
「我母親有點懷疑,不過沒人會往那兒想。我只是覺得對不起父親……」
久木無言以對。
「父親生前那麼疼愛我,可是他的守靈之夜我卻那麼做,我算完了。為了這件事,我寧願受到任何懲罰,寧願下地獄……」
凜子背朝著久木,聲音哽咽。
「我怎麼會幹出那種事來。」
「都是我不好。」
「先不提你了,關鍵是我怎麼也不相信自己會那麼做……」
「你這麼懊侮,你父親會原諒你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麼安慰她了。
正所謂身不由己。心裡想的是不應該這樣,必須停止,卻又不由自主地敗在身體的誘惑之下,投身yín樂之中。
有人嚴厲地譴責這一行為,也有的女性嘲諷說,再冷靜、理智一些的話,就不會到那個地步的。
這種說法是有它的道理,然而,人的行為並不都是用道理可以講得通的。
凜子並非不具有理智和冷靜,然而一到實際中卻不能自控。心裡明知不應該,仍舊屈服於身體的誘惑,究其原因,一種可能是自我反省的能力不足,或者是由於性的愉悅具有壓倒一切的無窮魅力。
凜子可以說屬於後者。
縱使將所有的懊惱、懺悔都拋掉,也要為近在咫尺的愛而燃燒。
這時不再有什麼道理可講,既非說教也非理智,而是潛藏於身體深處的本能在覺醒,在發狂。
對於這樣慾火熊熊的女人而言,倫理和常規都毫無意義。
明了一切,而自甘墮落的女性眼裡,有一個快樂的花園。只有她才知道那些講求理智的人們所不了解的,令人眼花鐐亂的快悅。這麼一想,她便自豪起來,覺得自己是個百里挑一的性的佼佼者。
世間所有的勝敗爭鬥,最痛苦的並不是失敗之際,而是承認失敗之時。
現在凜子已知道了身不由己這個道理,一旦承認了它,便無所顧忌了,飄飄然飛向空中那愉悅的花園去了。
一旦體驗到快樂的刺激,就不會滿足於此,又想尋求新的刺激。
現在他們兩人就處在這樣的狀態之中。
守靈之夜,女人穿著喪服接受了男人,在這無比難堪而羞恥的結合之後,再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們不敢為的了……
凜子忽閃一下睜開了眼睛,好比是池中綻放的睡蓮,她直直地盯著久木的喉嚨咕哦道:「我又有了新的感覺。」
久木又一次感到女人身體的深不可測。柔軟溫馨可以容納男人的一切的女體,眨眼間變成了面目全非的魔怪了。
「仿佛有什麼東西壓倒一切地把我和你連在了一起,感受你的存在,什麼都顧不上了……」
「感受力變得這麼好,可怎麼辦呢?」
「不知道。」凜子自言自語道:「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在性感的極致,有的女人會喊出「我想死」來的。
可是現實中沒有女人真的去死,可見,這是一種甚至可以去死的那樣強烈的快感,或是以在愉悅的頂點死去為最高幸福的願望。
久木雖然沉溺於和凜子的性愛,卻沒有體驗過寧肯死去的感覺。
只是那一瞬間,與迅速湧上來的失落感一起,全身不斷地萎縮下去,對現世的所有欲望和執著都消失不見,覺得自己就要死去了。
可見,在性快感的頂點出現死的幻覺是不分男女的。
不同在於,女子是在無窮盡的深廣的快樂之中想到死,而男子則是在釋放出一切後的虛無中想到死。兩者相比,女人的性更要豐富多彩。久木懷著隱隱的嫉妒問道:「剛才你說情願就這麼死去,此話當真?」
「當真。」
凜子毫不猶豫地斷然答道。
「可是,那又死不了。」
「那就掐我的脖子。」
「讓我掐嗎?」
「讓啊。」
凜子慡快地點著頭。
「你不想死嗎?」
「死也行……」久木想起了剛才被凜子掐住喉嚨的事來。
「可是,掐脖子的話,只能死一個人。」
「我還是願意一塊兒死。」
「那就只能同時互相掐脖子嘍。」
凜子把臉貼到久木的胸前,久木親吻著她那寬展的前額,漸漸睡意襲來,閉上了眼睛。
夜裡,久木做了一個夢。
看不清楚是什麼人的一雙雪白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緩慢而用力地掐著,這麼下去會窒息而死的。要趕緊弄開那雙手,可他又希望這麼氣絕身亡算了。
睡覺之前,被凜子扼住脖子,後來又談到了死,所以才做的這個夢吧。
可是那雙雪白的手又怎麼解釋呢?
聯想到昨晚的事,應該是凜子的手,可是,夢中的凜子呆在寬敞的客廳里,笑吟吟地看著久木,可見是其他女人的手。總之,夢中只見到雪白的手,卻沒見到關鍵的手的主人。
更不可思議的是,自己怎麼掙開的那雙手的呢?並沒有使勁反抗就被放開了,會不會是凜子的手偶然纏繞住了久木的脖子了呢?
久木忽然害怕起來,扭頭一看,凜子正安樣地沉睡著。
久木繼續回憶著夢境,怎麼也弄不明白前因後果,看了看床頭的電子表,顯示著6:30。
突然久木想起了凜子說過要早點回去,叫不叫醒她呢,看她睡得那麼香甜,久木不忍心,一個人下了床,穿上白色的睡衣,走到窗前。
打開窗簾,漆黑的夜空下面,隱約浮現出一縷微光,黎明即將來臨。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久木又回到床上,拍著凜子的肩頭小聲說:「六點半了。」
凜子沒理他,想繼續睡,很快又扭過頭來,半醒半睡地閉著眼睛問道:「你說什麼?」
「已經六點半了。」
凜子這才睜開眼睛,問:「真的?」
「你昨天不是說要早回去嗎?」
「哦,我給忘了……」
她自己又看了一下電錶,叫道:「麻煩了,我忘記上表了。」
昨晚的兩度昂奮之後,凜子昏沉沉地睡去,難免會忘記的。
「外面很黑吧?」凜子不安地看著窗戶。
「開始放亮了。」
「我該回去了。」
「等一下。」久木慌忙捉住了正要起床的凜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