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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52:07 作者: [日]渡邊淳一
    「我希望能夠和你有更深一層的交往。」

    芳子對松永的強硬口氣感到吃驚,抬起頭來,發覺松永正緊盯著自己。芳子被看得有點手足無措,趕快把臉撇到一邊,剛好服務生送來兩杯飯後的咖啡。芳子有種獲救的感覺,不斷地晃動杯中的湯匙,藉以轉移彼此的注意力,此時,松永問道:

    「待會兒跟我去隔壁的酒吧好不好?」

    芳子不回答,看著手錶。

    「還早嘛!」

    已經九點半了,就算現在直接回家,也要十點才到得了家。芳子雖已事先向修平報備今夜會晚點回家,但最晚還是不能超過十一點。

    「我今天純粹是來聽音樂的。」

    「我們好不容易才相見,可不可以再……」

    芳子的態度十分堅決。

    「只在那裡待一會兒,好不好?」

    「對不起,今天請你讓我回家。」

    「那麼,我們哪時候可以再見面呢?」

    松永這麼一問,芳子才發覺自己說的話有語病。「今天請你讓我回家」這句話,似乎在暗示松永今天不方便,如果改天的話就沒問題。

    「什麼時候都可以啊!」

    「那麼,明天好不好?」

    「我剛才不是說過,我們以後只是朋友了嗎?」』

    「我不要!」

    看著使勁搖頭的松永,芳子覺得坐在自己面前的只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我想再和你好好談談我們的事。」

    「我們?」

    「你和我的事。」

    「這件事根本已經……」

    「沒有談論的餘地是不是?你的意思是說,就算我們再單獨相處也沒有用了?」

    芳子有點進退兩難,卻也感到相當充實。

    「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不是……」

    「可是,你不願意和我單獨約會。」

    芳子點點頭,松永居然輕輕地敲著桌子,問道:

    「到底你哪一種想法才是真的?」

    事實上,芳子根本不討厭松永,可是也不希望再單獨相處,這兩種想法似乎有些矛盾,但卻同時存在。

    「請你明白地告訴我,你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芳子心想,男人為什麼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呢?你難道沒有發現在我喜歡你的感情中,也包含了討厭的成份?

    「老實說,我已經受不了目前這種情況了!」

    松永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哀怨。

    「我希望你明白告訴我。」

    「……」

    「你不說話就表示討厭我。」

    「對不起!」

    芳子提起桌上的皮包站起來。

    「我先走了。」

    丟下呆若木雞的松永,芳子跑出餐廳。

    松永似乎在身後呼叫,芳子仍然一個勁地走到音樂廳的廣場。

    剛才被聽眾擠得水泄不通的音樂廳已經關閉,只有月亮高掛在以混凝土建造而成的廣場上空。

    芳子穿越廣場,站在計程車招呼站旁。

    松永拼命在後面追趕,芳子卻立刻坐上已經等在那裡的計程車。

    車子發動後,芳子靠在椅背上,感覺上似乎遺落了什麼,回過頭來,只看到聳立在黑暗中的街道。

    芳子到家時已經十一點多了。她躡手躡腳地推開大門,發覺修平還沒有回來,房間的東西沒有被翻動過。

    芳子有點失望,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這樣自己就可以裝出一副不曾出過門的表情,等著丈夫回來。這種狡猾的念頭,還是開始和松永交往之後才產生的。

    在那之前,她頂多會為了偷偷買了一件襯衫,或多給小孩幾塊零用錢,才在修平面前撒謊。

    也許保有秘密是使女人愈來愈會說謊的主因。芳子雖對自己的狡詐感到厭煩,但她已經很久不曾品嘗類似今晚的驚險滋味了。

    這四個月以來,她沒有做過一件愧對丈夫的事,也沒有再說謊,因此內心覺得十分平靜,卻也失去品嘗刺激滋味的機會。

    芳子懷著滿足的情緒,換上了家居服,然後卸妝。

    十分鐘不到,她又恢復剛才出門前的平凡模樣。

    她走回客廳,打開電視,又泡了一杯茶。

    坐在沙發上喝著茶,芳子內心雀躍不已,突然間,她有點迫不及待地想打電話給由美。

    她和由美之間根本不必顧慮時間早晚的問題。

    撥通後由美立刻就拿起電話。她和部屬一起吃飯,也是很晚才回家。

    「我今天到六本木的S音樂廳去了。」

    「和誰去的?不可能是一個人去的吧!」

    芳子無言以對,由美緩緩地問道:

    「大概是和松永一起去的吧!」

    「怎麼會呢?」

    「別裝蒜了,趕快招供。」

    芳子眼看被拆穿了,也就乾脆地承認了。

    「不過,我是純粹去聽音樂的。」

    「是嗎?」

    「真的啊!所以我早就回家了。」

    「你是為了要見他才去的。」

    「……」

    「我說中了吧!」

    由美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又說:

    「你是不是還愛他?」

    「怎麼可能……」

    芳子拿著聽筒拼命搖頭。

    「如果你討厭他的話,根本就不會去了。」

    「話是沒錯,他約了我好幾次,所以……」

    「你先生現在不在家吧!」

    「家裡只有我一個人!」

    芳子環顧房間四周,點頭道:

    「我們不談什麼愛不愛,我只是覺得很刺激。」

    「這麼說,你是為了尋求刺激才去的?」

    「我剛才說過了嘛!我純粹是去聽音樂的!」

    「我以前也說過,叫你跟他一刀兩斷,你不怕再和你先生大吵一架嗎?」

    「不會有問題的,我真的只是和他見見面而已。」

    「唉!這是你的事,怎麼做都是你的自由。」

    被由美這麼一說,芳子又變得有點不安。

    「那架鋼琴的音色真的不錯哎!」

    芳子把話題轉移到音樂會上,不過,最後還是把和松永一起吃飯的事報告了一遍,才心滿意足地掛斷電話。

    和由美通過電話總算了卻一樁心事,芳子看看手錶,十二點十分。

    開著的電視正在播放深受年輕女性喜愛的深夜節目。芳子一邊欣賞,一邊回想今天早上的事。

    修平說過今天晚上會在外面吃飯,芳子本以為只是吃個飯,最晚也會在十一點以前回家。

    「早知道他那麼晚回來,我應該答應松永的邀約才對。」

    好不容易聽了一場成功的音樂會,心情十分輕鬆,卻為了配合丈夫不得不早點回家,真是有點掃興。想著想著,芳子漸漸對修平感到不滿。

    今天一整天,不論是猶疑該不該和松永見面,或是飯後從餐廳逃回家,完全都是為了修平,結果十二點多了,他竟然還不回家。

    芳子喝了一口失眠時經常用來催眠的養命酒,心情依然無法平靜,索性把電視關掉,打算回臥房先睡。走到門口時,門鈴響了起來。

    芳子用手指撥了撥頭髮,走到門口時,修平已經自己用鑰匙開門走了進來。

    「噢……」

    修平回家時總是宛如野獸般地「噢」上一句。這句「噢」似乎包括「我回來了」、「我累了」兩句話的所有含意。

    芳子繞到他身後把門關上,修平則逕自走人書房,放下公事包,然後轉到臥房,開始脫西裝。

    「你去喝酒了?」

    「一點點……」

    修平含混地答道。他全身都是酒味,眼睛也相當無神,看得出來喝了不少。

    「和廣瀨一起喝的。」

    「怎麼又找他?」

    「他這一陣子一個人挺寂寞的。」

    「一個人?他不是有太太嗎?」

    「我的意思是說,除了他太太之外,他沒有再找其他女人。」

    「這是什麼意思呢?」

    「沒有什麼,倒杯冰水給我。」

    芳子從冰箱中倒了一杯礦泉水,遞給修平,他隨即一飲而盡,接著便橫躺在沙發上。

    「不要在這裡睡!」

    「我只是躺著看報紙。」

    修平拿起桌上的晚報,懸在臉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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