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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52:07 作者: [日]渡邊淳一
「是不是因為機場那件事,你們鬧翻了?」
「也不只是如此。」
「那又為了什麼呢?」
被廣瀨這麼一問,修平自己也搞不清楚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可能是覺得過意不去吧!」
「對你太太過意不去嗎?」
「也不盡然。」
修平不願承認是因為妻子的緣故,他只是認為現在和葉子見面,未免過於自私。
「那次大吵之後,你太太是不是一直都很安分?」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那麼,你也應該謹慎一點,看能不能藉著這個機會,和葉子一刀兩斷,也許這是你們夫妻的一個轉機。」
廣瀨又向服務生叫了一杯啤酒,繼續說道:
「你應該好好地彌補你的妻子。」
「或許吧!」
「不要再做出讓兩個女人在機場碰面的臭事了。」
修平了解廣瀨的好意,問題是他認為男女之間的關係,絕不是用美事或臭事就能簡單加以區分的。
「反正,你還是安分一點比較好。」
「最近你怎麼總是喜歡說教啊?真受不了你。」
「我也不是有意的,可是看到你我就會很擔心,忍不住要說上兩句。」
「我沒有問題的。」
「所謂當局者迷,你當然說沒問題羅!不過,你假如再和葉子在一起,有把握可以承受得了體力大量的消耗嗎?」
廣瀨不愧是周旋於女人國的花花公子,果然說了問題的核心。
「以後不要再和葉子見面了!」
「你是局外人,說得倒輕鬆。」
「這是命令,這兩天不准你去找她。」
廣瀨很少用這種口氣和修平說話,他沉默了一會兒,把第二杯啤酒一飲而盡,才又說道:
「你知道嗎?一旦再大吵一次,你們可能真的會離婚哎!」
修平深表同感的點點頭,談話便告一段落。後來,他們又光顧了兩家酒吧,一直喝到十二點多。
「現在該回家了吧!」
修平贊成廣瀨的提議,隨即和他道別,坐上計程車。在車上,他喃喃自語著:
「終於沒有去找葉子。」
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驕傲,然而一閉上雙眼,腦海里卻都是葉子的身影。
「喂,喂!」
修平猛烈地搖搖頭,告訴自己:
「不可以,不可以……」
好不容易壓抑思念的衝動,緊閉著雙眼的修平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先生。」
被計程車司機叫醒時,修平的家已經遙遙在望了。計程車在路口左轉,停在公寓大門前,修平下車之後不禁環顧四周。
在春寒料峭的三月,他就是在這附近看到一個男人護送妻子回家,如今卻不見半個人影,寒冷的感覺也被夏夜的暑氣所取代。
「我什麼也沒做哦!」
修平再度喃喃自語,把外套和旅行袋夾在腋下,走進公寓。
早上五點,修平被小鳥的啼聲叫醒。瞬間,他誤以為自己還在蓼科的別墅,直到看清楚四周的景物,才發覺自己已經回到家裡了。
昨夜喝完酒回家之後,他好像鋪完棉被立刻倒頭就睡著了,擺棉被的櫥子沒有關好,陽台的窗簾也是敞開著的。修平之所以這麼早醒來,或許是陽光從窗口照進來,刺激眼睛的緣故。
盛夏五點,天色已經完全放明,修平躺在沉浸於晨曦中的被窩裡,回想昨天發生的一切。
昨天他六點鐘起床,中午之前的時間消耗在讀書和看電視上,下午則和妻女打網球,吃過晚飯之後,在茅野搭每次中央線電車回到新宿。然後打電話把廣瀨約出來,在銀座喝酒聊天,直到清晨一點才回到家裡。
其間,曾經好幾次想到葉子,每次都衝動得想打電話給她,最後卻都忍住了。
「為什麼……」
在愈來愈明亮的房間裡,修平如此自問。
回想起來,在這一個月里,和葉子見面的念頭,其實不斷地湧現在修平的心底。尤其是得知芳子紅杏出牆的那一剎那,他真想立刻和葉子見面,藉以報復芳子的不貞。
「我居然壓抑了那股衝動,直到現在都不曾和葉子見面,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爭吵的第二天,修平跑去喝得爛醉如泥,到最後卻無處可走,只能回家,等他清醒時,已經又和妻子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了。
儘管如此,他卻不打算和妻子談和。
修平深信夫妻同時有外遇時,妻子的罪過應該比較重,所以他根本不打算主動道歉。
芳子的個性也十分倔強,遲遲不肯開口說一句「對不起」。
因此,他們夫妻從爭吵那天以來,始終在冷戰狀態中對峙著。
其實,這種情形並沒有對修平造成任何不便。明天芳子從蓼科回來之後,他們又將過著普通平凡的生活,芳子雖不特別溫柔,但她還是會為修平做最起碼的家事。修平已經習慣於這種在冷戰中維持安定的生活方式,卻也對安於這種狀態的自己感到些許驚訝。
「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如果冷靜地分析,修平和芳子之間的問題根本沒有解決。在激烈爭吵時,他們相互揭發彼此有外遇的事實,事後又絕口不提,企圖粉飾太平,無非因為是兩人都沒有積極解決問題的意願,遂得過且過不了了之。
修平實在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這個問題。直接質問妻子那個男人的姓名和職業,或是他們曾經發生過幾次關係,究竟相愛到什麼程度?這些話非但修平問不出口,就算問了,他也不認為芳子會據實回答。
這一點修平也一樣,即使妻子問起葉子的事,他也絕不會照實說的。
而且,這種質問勢將使得雙方更加不睦。
「丈夫質問妻子有沒有紅杏出牆,還有比這更臭的事嗎?」
修平絕不會把自己放置在那種尷尬的立場上呢!
電視節目中有一集午間連續劇,劇情約略是丈夫苦苦哀求拋夫棄子的妻子回心轉意。修平心想,自己絕不會那麼沒出息呢!
如果芳子做出這種無情無義的事,自己絕不會原諒她,更甭說哀求她回頭。倘若是男人犯了這種錯誤,做妻子的則只能埋怨上兩、三句,之後就必須無怨無尤地忍氣吞聲。
修平就是基於這種男人的美學觀點,才無意再重提過去的事。因此,儘管他們夫妻之間的問題沒有解決,卻也能夠相安無事地一直過到現在。
修平不知道妻子後來有沒有和那個男人見面,也不知道她心裡是不是還想著那個男人。為顧及男性的自尊,他沒有開口盤問,而妻子也絕不可能主動說明,於是他們就一直在彼此相互猜疑的情況下繼續共同生活。
不過,有一點倒是令修平感到十分的安慰,就是爭吵之後妻子謹言慎行,看樣子不曾再和那個男人見面。雖然這只是修平的推測,但兩人畢竟是共同生活多年,感覺上應該錯不了。
這一個月以來,芳子表現得十分冷淡,話也很少,不過該做的事她還是都做了。她按時上下班,依然每兩天就為修平準備乾淨的襪子和手帕。
如果她心裡還有其他男人,勢必無法對修平如此細心,然而,修平自覺看到的只是表面,無法因此而大放其心。
也許在順從的外表下,妻子的心裡依然想著那個男人。修平雖不曾再和葉子見面,腦海里卻經常想念她,就是最好的例子。昨夜,修平差一點就打電話給葉子,而且也毫無把握自己以後不會再去找她。
想到這點,修平就無法全面信任妻子。
女人天生就是個好演員,尤其是在掩飾婚外情這方面,更將發揮所有潛在的能力。
然而,修平倒是深信妻子沒有再和那個男人見面,結婚已近二十年,如果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就未免太低能了。因為深信這點,修平也打消了和葉子見面的念頭。
「反正,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修平如此告訴自己,然而另一種想法卻又立即湧上心頭。
想了那麼多,我還是無法改變妻子和其他男人發生關係的事實。
「我應該原諒這種女人嗎?」
修平覺得心有未甘,卻又提不起勇氣採取斷然的處置。
原因之一是,修平自己也搞外遇,不無理虧之處,再說還必須考慮到現實因素,如果真的把妻子趕出去,以後誰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所謂男主外女主內,一個家庭若是缺少女主人,男人的生活步調勢將亂得一塌糊塗,非但回到家裡沒有飯吃,房間髒了沒有人整理,內衣褲和襪子也只能任其堆積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