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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52:07 作者: [日]渡邊淳一
然而,一晃眼過了十五分鐘,芳子竟然沒有出現。已經快八點了,修平出門的時間到了。
芳子不可能不知道修平在書房裡,難道她是有意漠視修平的存在嗎?再這樣耗下去,甭說吃早飯,他連換衣服的時間都快不夠了。
修平忍無可忍地咳了一聲,此時芳子卻在門外敲門。
修平立刻把身體背向門口,然後儘可能以最沖的聲音,問道:
「幹什麼……」
「早飯準備好了。」
芳子的聲音竟然十分的平靜。修平把報紙折起來,熄掉香菸,這才慢吞吞推開書房的門。
他不發一言地坐在餐桌旁,喝了一口柳丁汁。芳子從冰箱裡拿出奶油,擺在桌子上,便默默地走進臥房。
上班時間已十分迫切,修平糙率地填了肚子,隨即跑進臥房換衣服。芳子似乎不願和他同處一室,見狀立刻拿起衣服到浴室換。等修平換穿完畢走回客廳時,芳子已在陽台上澆花。
修平一個人走到門口穿鞋子,臨走前他輕輕地往地下一踩,表示自己已要出門了,芳子卻始終不曾回頭,無可奈何修平只得悻悻然地打開門往外走。
「真不明白!」
在走往車站的途中,修平喃喃自語著。
對於昨天的爭吵,芳子究竟作何感想?是認為自己不對?丈夫不對?抑或認為他們夫妻都應該好好反省一番呢?
今天早上起床後,芳子只說了「早飯準備好了」這麼一句話。除此之外,她簡直就像個悶葫蘆,修平根本無法從言語中判斷她心底真正的想法。然而,她保持沉默的態度,等於表示她根本沒有絲毫反省或抱歉的意思。
既然芳子如此強硬,自己也不必再企圖挽回什麼。修平鄭重地告訴自己,然後搭上電車。
修平一整天都在忙碌中度過。
參加醫學會議而闊別六日的醫院,增加了很多新病人,其中包括門診與住院的病人,下午,修平又主持了三個因醫學會議而延期的開刀手術,等一切都忙完時已經將近六點了。
因此,他得以暫時忘記和芳子之間的爭吵,直到手術結束,洗過澡回到主任辦公室時,昨天晚上發生過的一切才又在他的腦海里復甦。
其實,修平雖然和芳子大吵了一架,但是他本來以為芳子到最後一定會先低頭。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早上芳子的態度卻沒有任何談和的跡象。
在彼此毫不留情地互揭瘡疤之後,他們等於都承認了自己已做出不忠於對方的行為,可謂兩敗俱傷,然而,修平卻不認為男人不忠與女人不忠,兩者的罪行應該等量齊觀。
這一點只要從男女在性行為上所扮演的角色來看,就能豁然明了。男人是she出、攻擊性的,女人是被she人、被動性的;男人在性行為結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女人卻會有某些東西殘留於體內。
生理上如此,在精神上女人也比較容易動情。換句話說,即使沒有愛情男人照樣可以有性行為,女人若缺乏感情基礎就不太可能以身相許。反之,女人一旦以身相許,就表示對對方有某種程度的感情。既然如此,女人不忠的罪行當然比較重羅!
修平思想前後,終於推演出這樣的結論。
芳子犯了這麼重的罪,卻不俯首認罪好言道歉,豈不是太傲慢了嗎?
修平的腦海里再度浮現站在陽台上澆花的妻子背影。她穿著一件碎花洋裝,腰際系了一條皮帶。她原本十分瘦削,胸部也相當嬌小,修平始終覺得她缺乏女性特有魅力,然而,這一陣子以來,她的胸部豐滿了起來,連膚色也白皙許多。
這些改變難道是和其他男人相愛的結果?
「太過分了……」
修平全身熱血沸騰,仿佛親眼看到妻子的肉體任憑其他男人玩弄戲耍。
「我好歹也是個優秀的醫生……」
不知情的人聽到這句話也許會忍不住地大笑起來,然而修平的態度卻是一本正經的。
「我的體力絕不會輸給年輕人!」
這句話一說出口,修平立刻環顧四周,生怕被人聽到。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修平不知道是不是該打電話回家,交代妻子煮飯。然而,當他想到妻子那張撲克面孔,他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該怎麼辦呢……」
修平開始感到飢腸轆轆,於是打算找醫院裡的幾個年輕醫生一起去喝一杯,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修平慢條斯理地拿起話筒,是葉子。
「我說的是真的啊!」
「拜託你不要再騙我了,因為我不是你的玩物!」
葉子說完這句話後,隨即「喀」地一聲掛斷電話。
修平慢慢地放下聽筒,雙手交叉在胸前。看來他同時失去了芳子與葉子這兩個女人的信任。
醫院的中庭花園已完全隱沒在黑暗之中,昨天晚上的這個時候,他還在飛機上回味著快樂的北海道之旅,不料一夜之隔他的境遇居然產生如此劇烈的轉變。
「真受不了……」
修平嘆了一口氣,把身體靠在椅背上,仰望著天花板。
葉子雖然重要,但是解決自己和芳子之間的冷戰,似乎才是當務之急。問題是究竟該如何解決呢?
委託偵探視調查妻子的行蹤嗎?一旦確定了妻子的不忠,那不是對外承認自己遭到別人背叛的命運嗎?
再說,在昨天的爭吵中,妻子已經默認了這項事實,自己倒不如直截了當地詢問妻子的意向,到底要再繼續執迷不悟下去,或是利用這個機會從此和那個男人一刀兩斷?
但是,倘若妻子坦白認罪,自己又該怎麼做呢?何況她也有可能強烈地反擊:
「你自己又是作何打算?斷絕來往?還是繼續暗通款曲?」
如果妻子真的這麼問,自己該如何回答呢?你和他斷絕來往,我也會和她斷絕來往?抑或是等妻子了斷一切關係之後再說呢?
看樣子無論怎麼做都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修平又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閉上雙眼。
或許找廣瀨談一談會好一點也說不定。那個傢伙的女朋友很多,對女人的心理應該知之甚詳。
但是,這種問題畢竟不是可以假他人之手獲得解決的。修平突然發覺這件事情多想無益,倒不如找個地方買醉,一醉解千愁。
「就這麼辦……」
方針既定,修平立刻起身往診療室走去,趁那些年輕醫生還沒下班之前,趕快跟他們約好。
冷夏
速見芳子做完早飯之後,便開始忙著整理家務,等一切打點妥當時,已經將近十點了。
每天早上芳子大概都在這個時候出門。
編輯工作的上班時間彈性相當大,如果在上班途中必須先到其他地方拿稿子的話,即使過了十二點再到公司也無所謂。也因為如此,晚上忙到七、八點才下班是常有的事,至於校稿的日子十二點鐘回家更是稀鬆平常。
芳子以前是雜誌社正式的職員,現在則僅止於特約的合作關係,所以下班時間不會那麼晚,頂多六點就能回到家,而且工作比較趕的話也可以在家做。特約身份雖無法享受公司的各項福利,但卻相當輕鬆、自由。
今天早上芳子本來也打算十時一到就出門。中午之前把昨天出差的旅費核算一下,下午則整理採訪的錄音帶,寫成採訪稿。
然而,她現在卻提不起做事的勁兒。
只要想到今後該如何面對丈夫,芳子就覺得心亂如麻。和這件事比較起來,工作的事根本無足輕重。
十點十分,芳子拿起聽筒。
她打給一個公司同事----駒井由美。由美和芳子同時進人公司,即使婚後也不曾中止工作,目前已是一份以青少年為訴求對象的雜誌總編輯。她在公司里的職位比芳子高,但她們兩人年齡相仿,個性上也極為投契,無論在工作方面或家庭方面,都是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昨天晚上芳子被修平質問時,她之所以拿由美當擋箭牌,也是因為她對由美的機智十分放心的緣故。
事實上,由美昨天非但沒有去大阪,而且截稿在即,她可能留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才回家。
芳子忍耐到十點都沒有打電話找她,就是覺得那麼早把她吵醒不好意思。然而十點一過芳子就再也忍不住了。就算她還在睡覺,也非得把她吵醒不可。
電話接通後,果然如芳子所料,過了好久由美的聲音才出現在聽筒那端。
「怎麼搞的?還不到十點不是嗎?」
「對不起,我遇到了困難,希望馬上和你談一談。」
芳子拿著聽筒,開始敘述昨天晚上爭吵的一切經過。
「他表面上說是去參加醫學會議,事實上卻帶著女人到北海道遊山玩水,你說,這不是太過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