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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52:07 作者: [日]渡邊淳一
    雖然強自鎮定,但修平的聲音顫抖得連他自己都聽得出來。

    「怎麼來了?」

    「來接你呀!」

    妻子身穿白色套裝,右手拿著一個旅行時經常使用的半圓形皮包。

    「我不是說過今天會晚點回來的嗎?」

    「所以我只和弘美約呀!」

    「可是……」

    修平乾咳了一下。

    「你今天從大阪回來的嗎?」

    「五點鐘抵達這裡。」

    「你一直都待在這裡嗎?」

    為了掩飾尷尬,修平特意提高了音量。

    「我們兩個人在這上面的餐廳吃飯。」

    「吃完飯之後,我們想你可能會搭這班飛機回來,所以才在這裡等你。」

    妻子應該看到了葉子,但她的表情居然十分鎮定。

    「為什麼不回家呢?」

    「我們把弘美一個人留在家裡看家,所以我想請她吃頓晚飯,慰勞慰勞她……」

    弘美在妻子解釋的當兒,面無表情地站在旁邊。修平很久沒有和她見面時,沒想到一見面就讓她看到自己和葉子在一起。

    「我們走吧!」

    一行三人終於肩並肩往出口走去。修平心裡還在惦記著葉子,但在計程車招呼站並沒有看到她。

    「其實你可以搭前一個班次的飛機回來。」

    「……」

    「弘美實在太寂寞了。」

    聽著妻子說的話,修平感到一股怒意逐漸湧上心頭。

    「還不是該怪你自己任意外出。」

    「可是,我有事要辦呀!」

    好不容易壓抑住「是不是和男人約會?」這句話,修平又乾咳了一聲。

    女兒就在旁邊,他們絕不能吵架。一旦修平說出什麼抱怨的話,所有的事都將被抖了出來。

    「這麼說,你們已經吃過飯羅?」

    「你呢?」

    「我什麼都沒吃。」

    修平本來打算直接坐車回家,叫妻子弄點東西給他吃,早知如此,他應該和葉子一起在機場的餐廳吃飯才對。

    「那麼,是不是要找個地方吃呢?」

    妻子說話的口氣平靜到令人生懼的地步。

    「可是你們已經吃過了啊!」

    「我們可以喝咖啡陪你呀!」

    計程車招呼站距離機場出境大廳約五、六十公尺,那裡也沒有葉子的蹤影。

    「對面那家旅館很晚才打烊。」

    「弘美今天要回學校嗎?」

    「當然要回去羅!我看爸爸和媽媽你們兩個人吃就好了。」

    弘美住在學校宿舍,今天晚上必須回去報到。其實只要家長打電話到學校告知一聲,她大可以晚一點回去,然而從一開始她似乎就沒打算要留下來。

    「這裡倒是離品川蠻近的。」

    「我的事你們不必操心。」

    弘美的話中帶刺。

    「那麼,我們送走弘美之後要去哪裡呢?」

    今天妻子不知道怎麼回事,似乎很不願意回家。

    「品川去不去?」

    計程車來了,修平坐在前座,妻子和弘美坐在后座。

    「今天是學校的校慶嗎?」

    車子發動後,修平向弘美問道。

    「去年也是今天嗎?」

    「當然羅!」

    對於這種無異是廢話的問題,弘美回答得相當冷淡。

    「昨天晚上你有朋友到家裡玩嗎?」

    「是啊……」

    今天弘美變得十分沉默,是不是看到父親和陌生女子一同走出機場而深受刺激?

    修平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看著車外五光十色的街景,他又再度對妻子的所作所為感到由衷的憤怒。

    一個做母親的不是應該隱瞞父親所犯下的錯誤嗎?她卻特地把弘美帶到機場,讓她親眼目睹,這究竟是何道理呢?

    「這次去北海道感覺怎麼樣?」

    沉默了一會兒,妻子開口問道。

    「沒什麼。」

    「現在不是天氣最宜人的季節嗎?」

    妻子雖然親眼看到修平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但是她卻絕口不提。

    她是根本就不在乎,還是強自壓抑了憤怒?她這種平靜的本事實在令人望塵莫及。

    夜晚的交通相當順暢,從羽田到品川也不過三十分鐘。到達品川車站後,弘美提著一個百貨公司的手提袋,走下計程車。

    「自己要當心哦!待會兒媽媽會和宿舍的老師聯絡。」

    妻子說完後弘美點點頭,看了修平一眼。

    弘美好不容易因為星期日和校慶而連放了兩天假,修平卻始終沒有面對面地和她說上幾句話。基於這種內疚,修平默不作聲,弘美便一溜煙地轉過身,快步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修平出神地凝視著弘美消失的方向,司機隨即問道:

    「現在要去哪裡?」

    「這個嘛……」

    修平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妻子吃飯實在不是件舒服的事。

    「家裡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

    「有土司和拉麵,要不要再到超級市場買點別的?」

    「我無所謂,反正餓了什麼都好吃。」

    妻子默不作聲,一副隨你的便的樣子。

    「那麼司機先生,麻煩你開到等等力。」

    妻子的態度使修平極為不滿,他把雙手抱在胸前,凝視著前方,藉此表示內心的憤怒。

    自己夥同其他女人到北海道旅行的確不對,然而妻子的行為也未兔太任性了。她事前沒有知會一聲,就突然跑到大阪,事後也不曾打電話到北海道報備,昨天晚上要是修平沒有打電話回家,事情不就被她瞞過去了?此刻只有他們夫妻倆個人,她卻依然壓根兒不對這件事略作解釋。

    想著想著,修平又漸漸地生起氣來。

    雖然早在幾個月前修平就已開始懷疑妻子,他卻都忍了下來,但是今天晚上他說什麼也不放過她。既然她這麼不顧慮自己的尊嚴,修平似乎也沒有必要為她保留什麼。

    計程車愈接近家門,修平的臉色變得愈陰沉。

    他們在途中曾下車到超級市場買了點東西。直到十點五分才回到等等力的公寓。

    妻子立刻把買回來的鮭魚放進烤箱裡烤,又作了一大碗加了裙帶菜的味噌湯,不一會兒一頓還滿像樣的晚飯就端上桌了。

    芳子雖然在雜誌社干編輯,但是她相當會理家,做起家事來手腳也頗為利落。

    然而,在今天這種情況下,修平無法因此而善罷甘休。就算是她早點回家,不跑到機場讓修平下不了台,修平絕不會為了這頓美味的晚餐而強自壓抑怒火。

    不可思議的是,吃著妻子倉促間做出來的晚餐,修平竟然產生息事寧人的念頭。事到如今,再追究妻子的醜事,徒然造成家庭的不和,倒不如填飽肚子之後立刻倒頭就睡。

    可是話又說回來,一味地被妻子瞞騙而悶不吭聲的滋味,實在也不好受。如果不徹底地盤問清楚,情況勢將繼續惡化。

    修平吃完飯後又喝了一杯茶,隨即走向站在洗碗台旁的妻子。

    這種時候,修平總是背對著妻子說話,否則面對面地他實在不知如何啟齒。

    「你昨天去大阪了?」

    妻子正在洗碗的手停止了動作,過了一會兒她才說:

    「對啊!公司突然派我去的。」

    「昨天不是星期天嗎?」

    「雜誌社的工作往往和星期幾沒有關係。」

    「什麼事?」

    「我去跟一個大阪的家庭主婦拿她親手寫的一些筆記。」

    「不可以讓她自己送過來嗎?」

    「這樣時間會來不及,而且我還要親自採訪她。」

    沉默了一會兒,妻子接著又說:

    「你是不是懷疑我?」

    「我和駒井小姐一起去的,你懷疑我的話就去問她好了。」

    駒井是妻子的同事,修平也曾見過一次,她和妻子同年,彼此的交情不錯。

    「她也和你搭同一班飛機回來嗎?」

    「她在京都還有事,沒有跟我一起回來。」

    修平想起了葉子在旅館裡說的話。女人為掩飾紅杏出牆的事實,總是拿同性朋友作擋箭牌。

    「可是你要出門前總應該打電話告訴我一聲啊!」

    「我有啊!可是你已經不在原來的那家旅館了。」

    「早上我應該還在啊!」

    「中午我才決定要去大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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