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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52:07 作者: [日]渡邊淳一
    尤其是今天晚上,妻子冶遊到將近午夜才回家,面對自己卻只說了聲「哦」,實在是厚顏無恥。

    修平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他一聲不吭地走進屋裡。

    弘美和剛才修平出門前一樣,盤著腿坐在沙發上。她那細細的雙腿和微凸的胸部,顯示她正處於即將長大成人的青春期。

    修平走進臥室,脫掉外出服換穿睡衣後,隨即走回客廳坐在弘美身旁的椅子上。

    「給我泡茶!」

    修平沒好氣地說道,妻子立刻從桌上的水壺裡倒出一杯開水。

    「怎麼這麼快?」

    「你說什麼?」

    「弘美說你有急事到醫院去了。」

    修平銜起一根煙,點火時妻子又問道:

    「你沒有去嗎?」

    「本來要去,但走到半路上又回來了。」

    「這樣沒有關係嗎?」

    妻子的態度有點先發制人的味道,修平回家雖然的確嫌快了一點,但他決定不再迴避,打算應戰到底。

    「這麼晚出門實在不太好。」

    「可是病人不是等著你嗎?」

    「我打電話通知過了。」

    弘美在旁窺視著他們,她似乎發覺父母對話中的火藥味很濃,一副十分擔心的模樣。

    修平喝了一口茶。此刻,他實在想說幾句難聽的話,但是有孩子在場,卻又不便啟齒。

    修平把視線挪到弘美身上。

    「你該睡了,已經十二點多了哦!」

    「可是,我明天放假啊!」

    弘美的確是放春假才回家的。

    修平銜著香菸,窺視著坐在前面的妻子,回家後也許換過衣服,她現在穿著一件淺咖啡色的毛衣和藏青色的裙子,頭髮像平常一樣挽了起來,尤其是臉上沒有化妝的痕跡。

    妻子究竟是不是剛才那個站在公寓人口和男人交談的女人呢?

    修平嘆了一口氣,終於大膽地問道: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沒多久。」

    妻子站起來走到餐具架前。她不知道在找什麼,修平對著她的背影,繼續追問:

    「怎麼那麼晚?」

    「公司有人辭職,同事們就聚在一起歡送他。」

    「你事先不知道嗎?」

    「我本來以為很快就會結束,而且我想反正你會很晚回家,所以……」

    「你為什麼認為我會很晚回家?」

    「你不是一向如此嗎?」

    說到這裡,芳子似乎有意岔開話題,轉身向弘美問道:

    「這個包裹是哪時候寄來的?」

    「三點鐘左右,沒有印章真是麻煩。」

    「我不是告訴過你擺在這裡嗎?你看,在這裡面。」

    妻子指著餐具架里的一個小抽屜,說道。修平的話被打斷,又喝了一口茶,發覺味道已經不夠濃了。

    「你再幫我泡一杯茶好不好?」

    「你不是要睡了嗎?」

    修平把茶杯擺到妻子面前,有點結巴地說道:

    「以後再參加什麼聚會,最好安分點。」

    「你說什麼?」

    芳子回過頭來問道,修平發覺她的脖子上有一個淡淡的紅印。正想仔細看清楚時,芳子又慌慌張張地轉過頭去。

    「弘美一個人留在家裡怪寂寞的。」

    「我不在乎。」

    修平想藉著弘美責備妻子,不料弘美立刻搖頭說道:

    「媽媽只有今天晚回家哦!」

    看樣子弘美是站在妻子那一邊,她們似乎滿團結的。修平心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絕不能示弱。

    「這麼晚了,大概沒有電車了吧!你是怎麼回來的?」

    「有是有,不過今天有人開車送我回來。」

    妻子重新泡好了茶,又坐回椅子上。面對面坐著,修平感到有些難以啟齒,但如果就此退怯的話,無異坐失大好的進攻機會。

    「我們家住得那麼遠,有誰願意特地送你回來?」

    「同事中有一個人住在高井戶,是他送我回來的。」

    「那個女的會開車嗎?」

    「送我回來的人是男的。」

    修平本以為妻子會支支吾吾的,沒料到她居然回答得這麼幹脆。

    「高井戶離這裡還是很遠啊!」

    「可是,這個時候交通不會阻塞,根本花不了多少時間啊!」

    「那個男的有沒有喝酒?」

    「他很少喝酒,不會出事的,再說聚餐結束後我們又去喝了咖啡。」

    「去哪裡喝?」

    「六本木。」

    「就只有你和他兩個人嗎?」

    「你怎麼了?」

    芳子驚愕地望著修平。修平又看了妻子的脖子上一眼,的確有一個淡紅色的印,然而,他不敢斷定那是接吻後留下的痕跡。

    「你說話的口氣怎麼和警察一樣。」

    「沒什麼,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妻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修平喝一口新泡的茶,發覺這次泡得又香又濃。

    喝到一半,修平又想起剛才自己在公共電話亭里看到的那一幕。

    那名男子和妻子說話的態度顯得溫文儒雅,而妻子的態度也顯示他們的關係超過普通的程度。

    「這麼晚了還讓別的男人送你回來,你覺得妥當嗎?」

    「只是順便送我一程,我想應該沒關係才對,不是嗎?」

    真的只是順便送你一程嗎?修平好不容易按捺住想如此盤問的衝動,繼續說道:

    「那麼多同事處在一起,難免有人會動歪腦筋。」

    「怎麼會……」

    妻子不屑似地歪著頭,說道:

    「我同事裡沒有這種人。」

    「總而言之,即使在工作上和別人交往,還是要小心一點比較好。」

    「我不是始終如此嗎?」

    「你不要老是和我打馬虎眼。」

    「你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沒有什麼意思。」

    修平一說完,妻子突然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

    「原來你在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我啊!」

    「怎麼可能……」

    修平趕緊搖搖頭,卻見妻子以戲謔的眼神看著自己。甚至連弘美也在竊笑著。

    「我要睡了。」

    修平把快要燒到手指的香菸捻熄,說道。

    說了這麼多的話,但似乎一點效果也沒有,相反地,情況甚至更差了。

    修平本以為自己掌握了敵人的弱點,可以乘機大舉進攻,沒想到出師不利,兵敗如山倒,此外,在外花心的事實令他陷入困境,無法逾越雷池一步。

    看情況今天還是就此鳴金收兵,待他日養精蓄銳之後再叫陣挑戰比較好。

    修平如此告訴自己,然後站起來往臥房走去。

    白夜

    北海道沒有梅雨季節。不過,每年的六月至七月可能會有幾天連續陰雨的日子,札幌當地的居民稱之為「蝦夷梅雨」。

    修平抵達札幌參加醫學會議的這一天,天氣和這種「蝦夷梅雨」十分相似,飛機場一帶覆蓋著厚厚的雲層。

    每次來到北海道,首先令修平嘆為觀止的就是浩瀚的天空。寬闊的天空一直延伸到無止境的彼岸,不由地令修平產生蒼穹無限,個人渺小的浩嘆。

    從修平抵達的第二天開始,天氣恢復為北海道典型的涼慡初夏,而葉子到的那一天則陽光普照大地欣欣向榮。

    當天,修平退掉原本住宿的旅館之後,接著出席會議,下午的專題演講聽到一半時,他悄悄地把行李移往中島公園附近的某家旅館。

    修平原來住宿的旅館位於札幌的中心地帶,距離醫學會議的會場相當近,但是星期天晚上還是有很多會員將住在那裡,譬如修平的部屬染谷醫師明天打算到積丹尋幽攬勝一番,因此決定再住一個晚上。

    在這種地方修平根本無法安心地和葉子在一起。

    當然,新換的這家旅館應該也有其他與會的醫師投宿,但其中並沒有和修平特別熟稔的人。

    下午三點,修平在旅館櫃檯辦好住宿登記之後,隨即到客房裡略事休息。

    前幾天修平睡的都是單人房,只有今天訂的是雙人房,室內備有一組簡單的沙發和茶几。由窗戶往外望去可見到綠油油的山巒,俯視則可看到一座被柳樹團團圍住的池塘。池塘是中島公園的一部分,有不少遊客泛舟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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