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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52:07 作者: [日]渡邊淳一
葉子的請求並不過份,房間登記的是修平的名字,葉子不便打電話詢問手錶的下落。
「其實這通電話我也可以自己打,但是,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我知道,手錶有沒有什麼特徵?」
「是歐米茄的,錶帶是咖啡色的。」
「我知道了。」
「那麼,看怎麼樣你待會再打電話給我。」
「今天晚上嗎?」
「沒關係啦!我不會這麼早睡。」
修平點點頭,正想掛斷電話,又聽到葉子在聽筒那端說道:
「我不像你們這麼美滿,所以你不必擔心。」
掛斷電話,修平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葉子要自己打電話到旅館,確定手錶是否丟在那裡,實在給自己出了一道難題。
弘美就在身旁,總不能當著她的面,打電話問旅館是否拾獲一支女用手錶吧!
但是,葉子卻等著回話,看樣子這通電話說什麼也要打。
修平踱著步思前想後,弘美見狀問道:
「爸爸,你怎麼了?」
「沒有啊……」
修平含糊地應道,卻又立刻改口:
「我出去一下。」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病人突然有點事,我馬上就回來。」
修平決定出去打公用電話。
「剛才那個女的,真的是你的病人嗎?」
「當然是羅!」
修平穿上剛剛脫掉的長褲和外套,走回客廳時,弘美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問道:
「萬一叫不到車怎麼辦?」
「不會的,現在還不至於太晚。」
「下雨了哦!」
弘美說話的口氣和妻子十分相似。
「你跟媽媽說我馬上回來。」
「知道了。」
修平拿著雨傘走出公寓,發覺傍晚下過一陣子的雪,此刻已轉變成雨。
公寓的入口處就有一架公用電話,修平卻嫌太醒目了,遂走到距離公寓約五十公尺處的公用電話亭。電話撥通後,隨即有一位服務生應聲。
「很抱歉,我有一支手錶掉在你們旅館的房間裡了……」
修平以一種事不關己的口吻,報上房間的號碼並說明手錶的特徵,不一會服務生就有了回音。
「是一支咖啡色錶帶的女用手錶嗎?」
「找到了嗎?……」
修平不自覺地對著聽筒鞠了一個躬。
「我們暫時為您保管,不知道您什麼時候來拿?」
「明天再去,可以嗎?」
「當然可以。」
「我明天一定去,謝謝你了。」
修平再度對著看不到的對方深深一鞠躬,然後掛斷電話。
這下子總算安心了。修平又取出一枚十圓硬幣,打電話到葉子家。
到目前為止,修平和葉子聯絡總是打電話到健身中心,這麼晚打電話到她家,今天還是第一次。因為修平擔心接電話的人是她丈夫,不過,今天是葉子要自己打過去的,應該不會出問題才對。線路接通後,電話果然是葉子接的。
「打到了。」
「還好,是不是真的擺在床頭柜上?」
「這個我沒有問。旅館會暫時代為保管,我看你明天還是趕快去拿回來比較好。」
「你要我去拿啊?」
「東西是你的,你當然最清楚羅!」
一個大男人去認領一塊女用手錶,實在不太好看。
「你突然打電話來,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
「你現在在那裡?」
「在我家附近的公用電話亭。」
「難怪你剛才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我女兒在旁邊,我不方便說話嘛!」
「你太太也在吧?」
「不是已經說過不在了嗎?」
修平說這句話的同時,有一輛汽車駛過公用電話亭,停靠在公寓大門前,由於夜色昏暗以及下雨的關係,修平看不真切,但好像是一輛白色的轎車。
「你回到家之後,必定是個好丈夫和好爸爸對不對?」
「不要說這些廢話,好不好?」
「你一回家就把我給忘了。」
「那有這……」
說到這裡,修平就沒有下文了。
從公用電話亭可以看到公寓人口。公寓四周一片漆黑,人口處卻有一盞螢光燈綻放著冷峻的光芒。
一個女人從轎車裡走出來,站在公寓的走廊上。她穿著一件大衣,右手拿著一個很大的手提袋和雨傘。
那個女人回過頭時,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了,走出一個男人。
「喂喂……」
聽筒那端傳來葉子呼叫的聲音,修平卻依然緊盯著公寓的入口。
站在走廊上的女人正是修平的妻子,和她說話的好像是一個頭髮很長的男人。那個男人比妻子高一個頭,約有一百七十七、七十八公分。他背對著修平,修平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是,他穿著一件夾克,看來不是一般的上班族。
那個男人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話說個沒完,而芳子似乎非常注意附近的動靜,不時地環顧四周。
「怎麼回事啊……」
葉子再度在電話中盤問時,那個男人伸出雙手,芳子隨即緊握住那雙手。
那個男人依然背對著修平,芳子卻不經意地往修平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又把視線挪回到那個男人身上。
修平趕緊轉過身,以免妻子看到自己,當他再度往公寓人口看去時,他們兩人已經鬆開雙手,那個男人正要坐回駕駛座。坐定之後,芳子挨近車窗,彼此又交談了幾句話。最後芳子點點頭,輕輕地揮揮手,白色轎車才慢慢地駛開公寓人口。
「原來如此……」
當妻子的身影走進公寓時,修平如此喃喃自語,葉子的聲音又從聽筒中傳來。
「喂!餵……」
「哦!對不起。」
修平慌張說道。
「到底怎麼回事?突然不說話,我還以為你身體不舒服,昏倒了呢?」
「我剛才看見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是什麼?」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說清楚嘛!」
「我遲早會告訴你的,我現在要掛電話了。」
掛電話的同時,修平突然感到十分疲倦。雖然並沒有做什麼激烈的運動,他的雙手卻直冒汗,心跳的速度也加快了。
「果然被我料中了……」
修平在公用電話亭里猛敲自己的額頭。
雨依然下著,修平凝望著公寓人口,為是否該回家而猶豫不決。
從前,每當修平聽說別人的妻子紅杏出牆,他就會忘記自己和葉子之前的曖昧關係,為那些女人的丈夫打抱不平。
他不了解那些丈夫們究竟怎麼搞的,他認為他們盡可以對不貞的妻子施以飽拳,甚至立刻提出離婚的要求也不算過份。男人們為家庭與事業奔波勞累,女人們卻乘機偷人,實在太過份了。
然而,一旦自己面對類似的情況時,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實,自己大可以理直氣壯地回家請問妻子:「那個男了是誰?你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但是,他只是愣愣地站在公共電話亭里,有點不知所措。
修平乾咳了一聲。
都怪自己看到不該看的事,否則此刻根本不會這麼難堪。然而回過頭一想,回自己的家有什麼好猶豫的?
於是,修平拿起擺在角落裡的雨傘,走出公共電話亭。
在大雨中修平快步邁向公寓,走到電梯前他又停住了腳步。
現在回去的話,妻子和弘美應該都在屋裡,在她們面前自己該裝出什麼樣的表情呢?他雖然不想給妻子好臉色看,但這件事和弘美一點關係也沒有。
下了電梯走到家門口時,修平把手擺在脖子上,擺出一副非常嚴肅的表情,才伸手按電鈴。
按了兩次裡面才有人來應門。
「哦……」
來開門的是妻子,確認是修平之後她立刻蹲下來,把擺在門口的鞋子挪到一旁。
最近妻子的態度有一點令修平十分不悅,就是修平回家時她都不說:「你回來了!」多半就像剛才那樣,只是簡單地「哦」了一聲。
長年相處似乎不該如此吹毛求疵,但修平卻揮不去那種不被重視的感覺。以這種態度迎接辛勤工作了一整天的丈夫,未免太不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