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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49:36 作者: 黃曉陽
    第一百四十三章

    陶向陽說,黎兆平的汽車後尾廂只放兩種東西,一是高級酒,二是高級煙。黎兆平本人喝酒,但不抽菸。他有個習慣,每次坐在酒席上,喜歡給在座的所有人派煙,見人一包。如果關係特別好的,也可能給人家一條。一條煙,也只不過幾百元,何況,黎兆平叉不是針對某個人,有些人,比如像龍曉鵬,無論在哪方面,都無法幫到黎兆平,黎兆平同樣送煙給他。也就是說,這方面,很難界定黎兆平是在行賄,更有可能,僅僅只是他的一種大方處世方法。至於後尾廂的酒,則基本是在酒桌上喝的,是否也像煙一樣送人,陶陽並不清楚。龍曉鵬本人是清楚的。只要和黎兆平交好的人,比如龍曉鵬,這方面從來都沒有少過好處。他有錢嘛,從來都不吝嗇。至於黎兆平送禮的事實,陶向陽還沒有龍曉鵬清楚。龍曉鵬知道,黎兆平的包里,從來都沒有少過現金卡,這種卡有一百面值、五百面值和一千面值三種。遇到什麼節日,他會扔過來一張卡,說,過節了,拿去給你女兒買一件衣服,告訴她。是我送給她的過節禮物。至於玩女人,陶向陽同樣沒有龍曉鵬清楚。陶向陽只是開車將黎兆平送到酒店等地,然後在外面等他,或者受黎兆平之命離去。龍曉鵬則不同,他和黎兆平一起去過酒店房間,去過某些高級會所,還一起叫小姐出外旅遊,但黎兆平本人,從來不和小姐上床。有一次,龍曉鵬去北京出差,黎兆平給他打電話,叫他帶一個女人回雍州。坐在飛機上,他和那個女人聊天,才知道她是中戲的學生。後來又通過黎兆平知道,這些學生是公開做生意的,一個晚上兩萬,食宿交通除外。黎兆平是有好處不忘哥們,自己用過之後,問龍曉鵬用不用。龍曉鵬有點不好意思。黎兆平就說,三萬塊錢一次呢,如果不好好利用一下,不是虧大了?為了不讓他太虧,龍曉鵬只好利用了一下。見這裡沒什麼有用的東西,龍曉鷳轉身離開,進了另一個房間,那裡正在審訊張雲峰。張雲峰是個軟骨頭,審訊員什麼手段都沒用,他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坦白。張雲峰的父親在電視台有點小小的權力,當初,黎兆平分配進入電視台,只不過普通記者,張父在很多方面幫過他。後來,張雲峰在單位混不下去,想做生意,張父找到黎兆平。黎兆平二話未說,讓他擔任自己的總經理。那時,黎兆平開的是皮包公司,主要是倒賣緊俏物質,比如鋼材什麼的。黎兆平自然不會自己去倒騰這些物質,他只負責拿批文,然後由張雲峰具體張羅。張雲峰根本不知道這些j比文是怎麼來的,是否行賄。至於將這些物質銷售出去,那是小事一樁,畢竟物質緊俏,只愁貨源不愁銷路。黎兆平之所以在關鍵環節避開張雲峰,倒不一定是擔心自己行賄某些人被張雲峰知道,而是不想自己的關係被張雲峰掌握。後來,黎兆平的生意越做越大,他自己又不想離開電視台的職位,就將公司一分為二,一半交給黎兆林。一半交給陸敏,張雲峰便在陸敏的手下當總經理。這時候,黎兆平不再倒騰緊俏物質了,也因為市場變了,經濟發展之後,物質開始豐富起來,已經沒有了緊俏物質這一概念,更沒有了市場價和劃撥價。所以,陸敏便轉變了經營方向,開始主營房地產。房地產並不是什麼人都能經營的,首先你得批地。地皮掌握在一些實權人物手裡,你如果想得到地,就一定得放水。可這些事,張雲峰一直插不上手,主要是陸敏在掌握。作為董事長,陸敏只干兩件事,一是疏通關係,二是掌握財權。中國社會是一個關係社會,關係就是金錢,陸敏深知這一點,哪怕是自己的總經理,也不得不留一手。張雲峰並不清楚陸敏和那些實權人物之間,是否存在經濟上的來往。審了兩天,幾乎一無所獲。龍曉鷳知道,不能再等了。自己最缺的是時間,外面還不知是個什麼情況,這麼耗下去,自己就完蛋了。從第三天開始,龍曉鵬開始主審陸敏。龍曉鵬原以為,陸敏只是女流之輩,應該更容易對付。可一上來,他就知道自己錯了。陸敏呢?好在事前見過一次舒彥,心中有底,龍曉鵬這是最後的瘋狂,只要自己咬著牙熬幾天。龍曉鵬自己便是泥菩薩過江。她採取的策略是主動出擊。見龍曉鵬進來,陸敏便說,龍曉鵬龍書記,我懷疑你濫用職權,非法逮捕,請你給我一個解釋。龍曉鵬略愣了一下。說,開玩笑,我濫用職權?你有什麼根據?陸敏說,你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懂。我看過你們出示的逮捕證,是你簽發的。龍曉鵬問,你認為我沒有簽發逮捕證的權力?陸敏說,我相信你有簽發權,同時,我也知道,你的簽發權,必須得到授權。我知道逮捕證簽發的程序,必須檢察院審批後才能簽發。你把檢察院審批的文件拿給我看,我只要看到了那份文件,你問什麼我答什麼。否則,我拒絕回答任何問題。龍曉鵬說,那是我們的內部文件,你無權看。陸敏說,那我總該有權保持沉默吧?而且,你實施的是逮捕,我有權要求見我的律師。無論龍曉鵬上什麼手段,陸敏將牙咬得緊緊的,果然一言不發。龍曉鵬以為陸敏總會熬不住,可他嚴重低估了女人的忍耐力。龍曉鵬折磨了陸敏幾天,最後,真正受到折磨的,倒更像是他自己。林業廳招待所。大會議室內。冷青正在主持戰前會議。冷青主持的雍州新城保安毆打業主致殘案,一度因為行政干預,專案組成員被抽調得只剩下他一個光杆司令。有關結案報告,早已經遞上去,但因為趙德良始終沒有畫囤,案子便沒有結,專案組也就沒有轍,由冷青獨自扛著這面大旗。幾天前,趙德良深夜開會,提議對此案進行更深入的調查,彭清源立即明白了趙德良的用意,親自出面,替冷青抽調警力,劃撥資金。有兩住的插手,事情異乎尋常的順利,公安方面,由冷青點人,不·管點到哪一個,全部一路綠燈。冷青自然要自己那個大隊,此外,還從其他大隊抽調了部分人,一時間,專案組兵強馬壯,實力之強,歷史少見。檢察院方面,原本考慮按照正常程序,派出一個小組同步跟進這一案件。彭清源明白,趙德良之所以提出公安和檢察聯合辦案,其用意,顯然不是為了加快辦案速度,而在於此案背後可能涉及職務犯罪。他曾聽說,這個雍江地產公司,背景極為複雜,董事長是陳運達的外甥古昌華。彭清源之所以只是在報告上畫了圈圈,也因為他在雍州市立足未穩。現在,趙德良要辦這個案子,他自然樂得助一臂之力。正是基於這一想法。彭清源決定組織一次重拳出擊。所謂重拳出擊,僅僅只是檢察院,顯然還不夠,更應該把反貪局派出去。反貪局雖然屬於檢察院的一個調查機構,但檢察院辦案和反貪局辦案,意叉是完全不同的。檢察院的職責,是對公安局偵辦的案件進行核查,然後根據案情,向法院提起公訴。檢察院更偏向於對辦案程序的監督以及辦案進程的協助,而不是具體地涉及案件的偵查。反貪局的職責,又與檢察院其他機構不同,他們是職務犯罪的偵查機構,從辦案手段上說,和公安局刑警隊,是沒有太大區別的。既然彭清源已經明白了趙德良的用意,他便想到,這個檢察院聯合辦案,表面上要看成是檢察院的提前介入,實際上,卻是要關注此案中可能存在的職務犯罪。那麼,由反貪局派人,是再恰當不過了。既然市委書記有明確指示,檢察院自然照辦,臨時從反貪局抽調了一個九人小組,又從檢察院其他部門抽調了五個人,統一交給冷青指揮。專案組的人太多了,公安局根本沒有這麼大的位置提供給他們辦公,也不適宜保密。好在彭清源批給他們一大筆辦案經費,恰好林業廳在舒彥的老公曹能憲控制下,他們便通過舒彥,租下了林業廳招待所的整整一層用來辦公。冷青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那八名保安從看守所提了出來,分別押在另外三個年守所。當初,這八名保安主動站出來認罪,專案組隨即將其投進了省第一看守所。對於這一做法,冷青心裡是有想法的。畢竟,這是市局的案子,市里有看守所,各個區也有,為什麼一定要投進省看守所?而且一定要投進省第一看守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冷青稍稍打聽了一下,立即知道,這些人被指定在這間看守所,是有其原因的,背後已經有人將這間看守所上上下下打點好了。這八名保安,在省第一看守所得到了相當優厚的待遇,除了不能走出看守所,在裡面相當自由,也沒有任何其他人敢惹他們。身在這樣的環境,這八個人就有了一種心理優勢,認定自己的靠山很硬,什麼事都能搞得掂。冷青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破他們的心理優勢,讓他們覺得,自己的靠山已經罩不住了。只要有了這種心理,他們便會產生恐懼,也更容易被突破心理防線。然而,這件事,幹起來並不容易。省第一看守所屬公安廳主管,市公安局沒有管轄權,儘管人是冷青送進來的,看守所卻不同意他轉走。交涉了好幾次,沒有絲毫結果,冷青無計可施,只好給王宗平打電話。為此,王宗平叉通過彭清源向趙德良報告,趙德良派唐小舟去找了省公安廳長楊秦豐,再由楊泰豐打電話,將看守所長叫到自己的辦公室,當面下令放行。冷青才將人撈走。將這些人換了看守所之後,審訊小組立即上陣。審訊時,冷青採取了兩大策略,一是派出公安內部最有經驗的預審員,二是每一個小組,都搭配兩名檢察官。這些檢察官在專案組裡,目前無事可干,冷青臨時給他們派了差。那八名保安,雖然文化層次不高,很可能不了解警方的辦案程序,可一旦進入看守所,定會有人告訴他們,只要檢察官出現,就是要判刑了。這種搭配。會給他們形成巨大的心理壓力。加上八個人是分開的,誰都擔心自己被別人出賣,也擔心自己坦白得晚了,是不是會落得重判的結果。每個人心裡都不踏實,最容易被分化。冷青當然也不是盲無目標地審訊。這段時間,他雖然是獨行俠,但關於這件案子,他並沒有停止調查,甚至掌握了很多新的線索。據冷青調查所知,案發時,八名保安其實是在物業公司正常上班。為了鼓動這些保安打人,物業公司給每人發了一百元加班費。這筆錢,是保安隊長王振國在行動前發放的,領錢的時候,每個保安,都在一張加班補助表上籤過字。如果能夠拿到這張簽字表,至少可以說明,案發當天,這八名保安,仍然是雍新物業的員工。所謂一個月前便離職,完全是掩蓋事實的說詞。案發五天後,公安專案組進駐雍州新城,開始對此案進行全面調查。為了應對公安專案組的調查,物業公司採取了一系列措施。當天,總經理劉紹元分別找這八名保安談話,明確告訴他們,將他們從物業公司的員工名冊中剔除。不過,這只是權宜之計,等風聲過去,仍然會叫他們回來上班。在八名保安離開期間,物業公司仍然按現在的工資標:隹給他們發薪,直到將來叫他們回來上班或者因為有別的工作拒絕回來為止。此外。劉紹元還要求八名保安辦妥了假的離職手續,有的是被開除,有的是辭退,有的是自動離辭。離職的時間,分別提前了一個月到一個半月。八名保安簽下這份離職手續的同時,每人獲得一千元經濟補償。然而,事件的發展,出乎物業公司和背後地產公司高層的意料之外,幾大中央級媒體,均報導了這一事件,同上更是吵翻了天。雍州新城的業主,更是前往市政府和平請願,要求嚴懲兇手。省市兩級壓力巨大,各主要領導,均公開表態,要嚴查,絕不姑息。也就是這時候,冷青得到一個消息,雍江地產公司副總經理梁佑龍和集團辦主任陳新奮秘密召集了一次會議。參加會議的有物業公司總經理劉紹元、副總經理李斌、經理助理董燕、保安隊長王振國等人。會議的具體內容不是太清楚,但在會議之後,劉紹元和王振國分別找八名保安談話,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王振國暗示八名保安,雍江地產是江南省最大的房地產開發商,在全國房地產商中,也是排名靠前的,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背後有強大的政治勢力支持,紅黑兩道都吃得開,得罪了雍江地產,就是得罪了整個江南省,誰如果做了對不起雍江地產的事,結果只有一個,本人以及家人,在江南省絕對無法立足,無論在江南省的哪個角落,都不會有好結果,就算離開江南省,他們也有辦法找到你。劉紹元則唱紅臉,分別告訴八名保安,要求他們出來自首,將所有責任承擔下來,撇清公司的責任。劉紹元代表雍江地產公司,向這八名保安作出了一系列承諾。這些承諾包括,雍州地產將動用自己過硬的關係,努力使他們不承擔任何刑事責任。退一步說,就算是迭不到這一目的,雍江地產,也不讓他們在經濟上吃虧。他們雖然已經不再是雍新物業的員工,但永遠都是雍江地產的員工。如果有關部門沒有羈押,他們,他們則不用上班,按現有工資標準,由雍江地產直接將工資打到他們的卡上。如若羈押,在看守所期間,雍江地產將支付他們雙倍工資。如若最終被判刑,雍江地產,將支付他們三倍工資,直到他們出獄為止。出獄後,願意回雍江地產工作的,雍江地產,將給他們安排職位,不願返回的,可以解除勞動合同。據說,事後由李斌和董燕出面,分別與八名保安簽了一份秘密協議。這份協議的具體內容未知,存放在何處也未知。冷青分析,協議內容,極有可能與雍江地產對八人的承諾有關,如若能夠拿到協議,便能證明,是雍江地產策劃了這一案件。雖說沒有掌握具體證據,可獲知的這些消息,對於審訊有極大的幫助,果然,審訊小組將相關消息透露給那些保安後,他們震驚了,懷疑其中某些人扛不住招了,不然,專案組不可能知道得這麼詳細。八個人被分成三間看守所,有兩間看守所各關了三個人,有一間關了兩個。關在同一間看守所的人接受審訊後,自然會互通聲氣,並且相互懷疑。同一看守所的,便會打聽,是不是你招了?就算對方否認,也難以取得信任。懷疑,便會籠罩著這八個人,同一看守所的,會不斷觀察對方並且懷疑對方。尤其他們八個人。平時關係並不是非常好,偶爾也會有些矛盾,這種矛盾,便在此時起了作用。審訊進行到第二天,已經有人扛不住了。只要一個缺口被打開,就像一道大提被挖了個缺口。漬決便是瞬間的事。拿到八人的口供,專案組決定迅速對雍新物業公司採取行動。這次會議,便是戰前動員。會後,專案組迅速出擊,分成幾個小組,奔赴幾處,分別將劉紹元、李斌、董燕、王振國、瞿立波等人逮捕,並且對雍新物業公司依法搜查,將所有資料帶回了專案組。值得一提的是,劉紹元是從董燕的床上抓獲的。董燕原是洗腳城的技工,某次劉紹元去洗腳的時候,正是董燕為他服務,他見董燕生得唇紅齒白,便動起了心思,聲稱自己是物業公司的總經理,如何如何有錢,並且說自己是鑽石王老五,至今未婚。董燕的心弦被他撥動,最終走到了一起。實際上,劉紹元並不是老闆,只是一個高級才打工仔,他在鄉下有老婆孩子。這所有一切,他都瞞著董燕。專案組將劉紹元的這些秘密拋出以後,董燕的心理防線,迅速崩漬。她承認,那八名保安,確實和公司簽了合同,不過,並不是所有的合同,都是和雍江地產簽的,其中七份合同是和雍新物業簽的,只有一份,由於其中一個保安堅持,才蓋了雍江地產的章。至於這些合同目前保存在何處,她並不清楚,合同簽署之後。她全部交給了劉紹元。劉紹元在雍新物業公司威風八面,頤指氣使,被稱為虎將。一旦進了看守所,立即變成了病貓,同樣沒有撐多久就撂了。劉紹元生長在農村,本人智商並不高,卻有蠻力,從小就是村裡的打架大王。初中時進入鎮中學,很快在學校里成了一幫壞學生的大哥,這幫人在鎮上橫行霸道,引起了當地派出所的注意。劉紹元的家人擔心他再這樣混下去,總有一天會進監獄,便採取措施,讓他中斷了學業,送到縣城,在遠房親戚郭懷宇手下打工。郭懷宇也不是什麼善主,曾兩次送少管,一次送教勞。正是那次送勞教的時候,認識了古昌華。儘管古昌華比郭懷宇還小兩歲,可郭懷宇認古昌華為大哥。郭懷宇先解除勞教,出來後,在親戚幫助下當起小包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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