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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46:25 作者: 鳶琅
辦公室的眾人面面相覷,在這個看臉的世界裡,若不是見男人長了張「爺就是公子哥」的臉,眾人怕不小心得罪了有後台的,就憑曲東黎這舉動,早就有職員默默按下內線電話叫保安了。
安靜了一會,還是後來跟著上樓看熱鬧的蕊蕊好心提醒曲大少:「那個,你踩著的這張,就是南希的椅子……」
「……」
曲東黎緩慢地把腳放下來,乾咳一聲,朝身後的助理伸了伸手指。
「很好,謝啦。你們,替我收拾一下東西。」
助理們習慣了曲大少的逗逼,一個個板著臉開始行動,一個搬文具,一個拿盆栽,行動迅速,一絲不苟。在場的職員們頓時感覺事情不對,眾人紛紛下意識地看向溫俞。
溫俞眾望所歸,只好當出頭羊:「這位先生,請問你是……」
「咦,我沒有自我介紹嗎?」曲東黎裝模作樣地環視一圈,市場部的成員們遲疑地搖了搖頭----你丫一出場就拽兮兮的擺造型,有說過話嗎餵?!
「阿司。」
都不用曲東黎吩咐,被叫到了名字的助理就上前一一分發名片,表情要多正經有多正經。但偏偏蕊蕊從助理的眼睛裡看到了「請大家多多包容啊上司是個逗逼大家都不想的」等等內涵,接過了名片的蕊蕊面帶同情地低頭一看,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星環國際的太子爺啊……」
「嘖嘖,萬惡的富二代耶……」
「姓曲的,那和曲南希……」
竊竊私語開始蔓延,曲東黎一點都不在意外人忽然轉變為熱切、鄙夷、妒忌、欽羨的眼神,見助理們把弟弟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逕自將準備好的辭職信放在已經變得空蕩蕩的辦公桌上。
「我弟弟從今天起不在這裡幹了,我這個做哥哥的,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照、顧。」
曲東黎咬著舌尖,陰陽怪氣的腔調讓在場的人打了個顫。
弟弟……曲南希居然是星環國際那個曲家的少爺!
溫俞指尖一顫,捏在手裡的名片被他揉出了兩道皺痕。
蕊蕊的心情與溫公子可謂南轅北轍,這小妞半張著嘴,一大串亂碼從她腦袋裡溢出來,然後在她頭頂上組成兩個大字:臥槽!
曲南希要逆襲了!曲家帶人來踩場了!上啊曲大少,一巴掌扇翻渣男,揣倒惡女,把一百萬拍到劉經理臉上讓他帶著女兒趕快滾蛋,然後瘋狂收購宇和科技的散股,勾結董事,成為大股東,將市場部這群見高踩低的傢伙全部掃地出門,在業界封殺他們,最後和秘書部的美女們(或者公關部的美男們)發生幾段情,左擁右抱,問鼎商界,進軍政界,登上富豪榜,成為整本小說的最終贏家……
腦洞開得特別大的蕊蕊把一出狗血大戲腦補得差點流下口水,卻發覺曲大少早已經走了,市場部圍成好幾個小團體在八卦,「曲南希」這名字都快給他們說爛了。
「曲南希居然是那個曲家的小少爺,這真相相當的戲劇啊,我不是在做夢吧?」
「他那種有錢仔進來宇和幹嘛啊,體驗生活?」
「星環國際不是最近幾年也在搞信息技術研發?哼哼,曲南希肯定是臥底。」
「清醒一點,臥底需要大BOSS的兒子來做?看劇看多了吧。」
「媽蛋老娘虧大了!早知道一隻上好的金龜婿就在身旁,哪怕他喜歡男人也應該趁早上啊!說不定嘗過女人之後他喜歡呢?」
「喂喂,話題開始重口了,女士們注意一下形象啊。」
……
溫俞沒有加入討論,他遠遠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拿起一份策劃大綱,卻怎麼都看不進去。
一旁沒有眼色的小文書毫無自覺地捋虎鬚:「溫組長呀,曲南希不是和你是好朋友麼,他的背景這麼牛逼,你肯定早知道了吧?」
「……別說了,工作吧,這份宣傳冊弄不完今晚還得加班呢。」溫俞若無其事地將手裡的資料塞進小文書已經疊得老高的文件堆里,聽著小文書發出的玩笑般的哀嚎,男人的瞳孔因隱忍的情緒過於複雜而痙攣般收縮了一下。
嘖。
溫俞把手裡的名片捏成一團,想了想,還是將紙團重新展開,平平整整地放進名片夾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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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南希喝著家裡送來的老火湯,擺出一臉乖乖巧巧的表情聽著老媽在耳邊叨叨絮絮的抱怨。
「南希啊,我的心肝,哪怕你爹這暴躁的性子,從小到大都捨不得蹭破你一塊油皮,哪家養出來的女人如此橫行霸道,把小子你打成這般!他若你有何事,你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年淒涼,如何是好!」
曲太太揉著手帕,唱戲似的把抱怨的話念得一波三折,盪氣迴腸。
曲家女主人保養得好,在貴婦們組織的粵劇俱樂部里擔台柱久了,無論說話還是哭訴都帶著富有節奏感的唱腔,不知道的人路過聽到還以為她在搞笑呢。
曲東黎本來打算到弟弟這裡,把他在宇和集團總部的表現好好炫耀一番,結果遇上了自家父母從加拿大趕回來探病,又聽見曲母這天崩地裂似的調調,差點都要跪下來了。
「媽,別這樣,還有我呢。」
「你怎還敢說!好端端的兄弟讓你照看,竟不夠三個月便還回來一個蔫頭糙!真真一個寡情薄意的負心人,讓我一顆芳心何處歸啊!」
喂,老媽,最後那句竄台詞了吧。
曲東黎壓根不敢吐槽,沒見自家老子都繃著臉站在一邊一聲不哼嗎?敢還嘴,曲家女主人鐵定用千迴百轉的腔調,延綿不斷地說死你。
「我的兒,哎喲我的兒啊!」
曲太太又唱了一出《母子恩情十八年》,這才收了腔,喝口水,摸摸曲南希的手背,開始說人話。
「南希啊,心裡有什麼不高興的要說出來,讓你哥替你出頭。那工作不好做就不要做了,回家接手生意,你哥商業頭腦不靈光,你要是肯回來,媽媽就把他踢出公司要飯去,好好想想,好嗎?」
媽我是不是你親生的?!(O_O)
曲東黎的眼淚刷就下來了。
「好啊。」
曲南希笑眯眯地把他哥已經碎成片片的玻璃心再搓捏搓捏成粉末,呼的一聲吹向遠方。
曲東黎真想叫醫生進來看看,他弟這情況究竟是不是精神分裂啊,明明昨天他的畫風還不是這樣的。(TvT)
「哎,真的嗎?真是媽媽的乖兒子哎!」
曲太太高興地在小兒子的臉頰旁「波」了一個,興沖沖地站起身來外來走:「嘿,我得讓人把廣茂大廈的總裁辦公室重新裝一遍,放心,設計圖什麼的媽媽名下的工作室包了。」
那好像是我的辦公室吧……(QwQ)
曲東黎已經沒有力氣打滾撒潑了,他蕭瑟地擼了把劉海,默默打電話給助理,將接下來的日程全部挪到星環國際旗下的星耀娛樂公司的工作上。
導演專業畢業的曲大少,還是決定干老本行算了。
反正他就是個商業廢材,哼。╭(╯^╰)╮
曲母說走就走,曲父見妻子離開了,板著臉警告似的瞪了大兒子一眼,然後看向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小兒子時眼神柔和下來,這位不善言辭的父親琢磨了一下,道:「我讓陳秘書幫你。」
陳秘書跟了曲父二十多年,是星環國際的老功臣了,甚至手上還有星環的股份,很久之前就已經是曲父的左臂右膀。如今曲父這麼一說,等於將自己的經驗權力放手給小兒子,可謂用心至極。
曲南希自然知道曲父的用心,他點了點頭,表情重新變得乖戾,如同撕開了羊皮的大漠蒼狼。
「放心,我會好好乾的。」如果星環國際不容易被玩壞的話。
……其實曲東黎說對了一句話,他弟的精神真的被砸分裂了。
……
曲父聽見曲南希的「承諾」,安心地後腳跟著妻子離開了。曲東黎轉身找醫生討論病情去了,剩下曲南希一個在單人病房裡,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專注得像是上面畫了世界地圖似的。
「咚咚」,外面響起有節制的敲門聲。
緊接著,男人低沉柔和的嗓音隔著門悶悶地傳來。
「南希,是我。能進來嗎?」
是溫俞的聲音。
曲南希百無聊賴地將眼神從蒼白的天花板收回來,看向房門中央鑲嵌的磨砂玻璃上映出來的、男人挺拔的身影。
☆、插pter 04
「南希,是我。能進來嗎?」
溫俞手捧著百合站在病房門前,透過門板上鑲嵌的磨砂玻璃,可以朦朦朧朧地看見一條修長的身影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顯得死寂般沉悶。
「進。」
裡面傳來一個單調的音節。
曲南希這般敷衍的回話,自從大學三年級之後溫俞就沒有聽過了。男人皺了皺眉,壓下心底的煩躁,最後整理一個懷裡的百合的位置,施施然推開了房門。
溫俞對曲南希這個人的觀感,其實很是複雜,但占主要比例的都不是什么正面的評價。
要不是曲東黎的律師和檢察院那邊的人相熟,把本來劉經理已經靠親戚壓下去的傷人案提了起來,還以曲南希傷勢嚴重為由,正收集證據準備控告劉曉琦故意傷害罪,溫俞真的不想在這種情況來見曲南希。
六年前,溫俞告別家人,跨越大半個中國到華南Z大上大學。報名那天,四人宿舍里他是第三個到的,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和早一天已經到校的兩個室友聊天,幾個小伙你送一下特產,我幫一下鋪床,不過一個上午就混到了稱兄道弟的程度。到了下午,幾人一起去校務處報到,然後嘻嘻哈哈地回到宿舍,溫俞永遠記得,他打開宿舍門的那個剎那,曲南希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看書時那乾淨青澀得炫目的剪影,猝不及防地投進了回憶的湖水裡。
初見曲南希,溫俞就感嘆過他的好相貌。
如今,那個曾經安靜靦腆的男生躺在病床上,表情冷靜得像蒙了塊繃到極致的塑料膜,只要一個眼神交流,就會輕易崩裂成碎塊的程度。
詭異,詭異到了溫俞懷疑眼前這人是否就是曲南希的地步。
曲南希按了下按鈕,病床上半截緩慢地升起傾斜,一直升到一個恰好讓他半靠著能夠直視溫俞的位置時才停下。臉色蒼白的男人沒有表情地將視線從溫俞的臉上移到他懷裡的百合上,然後眼珠子就這樣停住,直勾勾地盯著那潔白的花瓣不動了。
「南希?」
病床上的曲南希和他記憶中那個形象產生了割裂感,使溫俞不由得用疑問句喚了一聲。
「呵呵。」
曲南希一扯嘴角,那張臉立刻如同出現了裂痕般不自然地歪了一下。
溫俞好不容易鬆開的眉頭再次因為這意料外的反應而皺了起來,在這個已經討好了自己近四年、幾乎可以說全心全意的愛慕者面前,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面對其他人那樣掩飾情緒了。從前,無論他憤怒還是厭惡,曲南希始終安安靜靜地呆在他後方,仿佛一個上了發條的玩偶,用得著時,總不會讓他失望。
溫俞以為這次也是一樣的,卻不知道有些感情消耗盡了,猛然驚醒,才發覺那不過是某種慣性的錯覺。
「南希?你……好點了嗎?」
溫俞沒話找話地乾巴巴說了句,想了想,覺得沒有什麼可以補充的,於是只能繼續冷場。
好一會兒,曲南希的視線終於離開百合,重新放到了溫俞的臉上,表情依然古里古怪的。
「花……」
「嗯?南希,你說什麼?」
「這束花,是給我的嗎?」
曲南希指了指那扎包裝漂亮的百合,伸到被子外的手背瘦的青筋畢露。
「嗯?嗯。對,這是送給你的,作為朋友,我也希望你早日康復。」
「給我。」
曲南希的話讓溫俞越發莫名其妙,他將懷裡的花束遞到曲南希伸出來的手中。頭上罩了紗網的男人半垂著眼睫,臉色在百合花的映襯下越加蒼白,卻因為他莫名激動的情緒而用上一抹突兀的cháo紅,看得溫俞心都抖了。
曲南希把花抱在懷裡,頗有幾分著迷地盯著花蕊看,然後就這麼把溫俞晾在了一旁。
溫俞對對方如此陌生的態度十分不適應,差點就要黑臉,但想到自己克服了內心的諸多不情願來到這裡,尤其是想起劉經理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勉強壓下不悅,將平時在同事之間和稀泥練出來的笑容拿了出來,自顧自地開口說話。
「南希,大家一場朋友,我知道這一次的事情是琦琦不對。但她還小,不懂事,平時又被家裡慣壞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能拜託你哥哥讓檢察院那邊松一松嗎?」
曲南希掀起眼皮,瞄了下溫俞老好人一般溫柔的笑,又低下頭用手指捏著百合的花瓣玩。
溫俞見對方有反應,想是他一時氣不過,終究還是在意自己的,於是再接再厲,上前想要愛憐地摸摸他的頭,但一看到那刺白的紗布,回想起曲南希這傷是怎麼弄出來的,頓時有些心虛地改成輕拍肩膀。
「你放心吧,南希,公司那邊,我已經把你的辭職信截下了,劉經理也答應我不會為難你的。至於那些謠言,我已經公開澄清了,他們以後絕對不敢亂說你。賠償方面,一定讓你滿意。你在宇和工作了那麼久,我知道你對公司也是有感情的……」
曲南希呼吸急促了起來,臉上的紅暈泣血般鮮艷,抬頭神經質地笑了一下,手指痙攣地抓爛了一朵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