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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45:01 作者: 莊敬紫
    沒頭沒尾的,等她?他在哪裡?

    再見原野時, 他佇立在微薄的暮色中, 眼睛看著山間的小路。

    遠遠地看見夏木, 他的眼神就定住了,筆直而沉默地看向她。

    或許他看出她走路費勁,奔了過來, 看夏木滿臉的汗漬和太陽曬過的痕跡,發間有干黃的麥葉, 就明白她幹什麼去了。

    他的心有些疼惜,蹲在她面前,示意夏木爬上他的脊背。

    夏木不肯,繞過他,往前走。

    他伸出手來捉住她的胳膊,一俯身,將她背在肩上。

    兩隻胳膊攬住她的大腿,穩穩地往前走。

    現在的夏木滿身疲憊,她便安靜地依附在他的背上,頭搭在他的肩頭,感覺他的力量和溫暖一步一步地向她傳遞。

    夏木轉過頭來,看他的側臉。

    他臉部的線條像刀刻的雕塑,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喉結隨著腳步上下移動,脖頸略為有力地前傾,因為用力,脖子上一根青筋突起。

    夏木伸出手來,輕輕撫摸他身上她目光掃過的地方。

    終究還是愛他的,她忍不住貼近他,一個吻,吻在他的下頜骨。

    她的髮絲掠過他的耳畔,他緊了緊背上的她。

    她便用兩條胳膊環住他,緊貼在他的背上,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他能感覺到她的柔軟摩擦著他的背,他的心也頓時柔軟起來。

    他一路將夏木背到他的車上,放在他的車后座,將她的頭枕在他的手臂上,看她在暮色里的睡顏。

    此時,她是素顏,未施粉黛,落日餘暉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輕輕地施了一層柔光,眉目舒展,隨著呼吸,她的鼻翼略動,唇色也淡。

    他從不曾覺得他會陷入愛情,這一次,他卻時刻為她而心動。

    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對她的愛情。

    因為他知道,愛一個女人,最好的承諾就是為她披上婚紗。

    懷裡的這個女人,愛他太久。

    而他能為她做的,太少太少。

    如果可以,他願意永遠守護在她的身邊,無奈身不由己,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牽起她的手,大方地介紹:夏木,我的女朋友。

    如果她期待與他的未來,他能給她什麼?

    在她向他表白愛意後,他在幸福中掙扎過,但終歸沒有什麼能阻擋愛情的力量,他和她,從身到心,擁有了彼此。

    夏木將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他,他是男人,應該許她一個燦爛的未來。

    他能做的,就是更有力量地去愛她,保護她。

    想到這裡,他的脊樑挺了挺,心中柔情涌動,充滿力量。

    他將她攬在懷裡,吻了吻她的前額。

    吻過她後,他抬起頭來,看天邊那最後一線光明。

    天邊的光彩漸漸隱去。

    看懷裡的夏木時,他的眼神溫暖,看天時,又變得幽遠。

    大半邊天暗了,最後的一點光線也掙扎不過時間,慢慢地越來越黯淡,直到天地混沌起來。

    他想,日月輪迴,黑白交替,轉一圈,明天的太陽照常從東方升起。

    世間的人、草、木、萬物、各種生靈,都嚮往著太陽和光明。

    終究,陽光普照大地,萬物生長,而黑夜,是天和地在積蓄能量。

    陰陽調和,才是大道。

    怕什麼前路崎嶇,妖魔鬼怪?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緊了緊懷裡的人。

    待她睜開眼來,已是午夜時分。

    她輕輕挪他的手,從他懷裡慢慢起身。

    坐起身後,伸展臂膀,肌肉酸痛。

    再看他,也已經睜開眼,在暗夜裡看她。

    街角靜悄悄,路燈孤寂地照著。

    她偎在他的懷裡,輕聲細氣,「我有些累,睡著了,我們回去吧。」

    他發動車子,發動機的聲音在黑夜裡響起,一兩隻野貓從什麼地方躥出,又嗖忽不見了。

    到了客棧,前廳的大燈關了,只有角燈射出幽微的光芒來。

    值夜班的是老闆娘的丈夫,一個身高馬大的中年漢子。

    見了夏木和原野一同深夜回來,客棧老闆輕聲笑道:「原老闆,回來了?夜深了,走路時輕一點。」

    原野答應著拉起夏木輕手輕腳地上樓。

    到了門前,她卻拉緊了他的手,沒有鬆開,他便隨她到了她的房間。

    一身的汗漬,夏木到浴室洗澡。

    「洗好後我給你按按。」他輕聲說。

    夏木出來,裹著浴巾,爬在床上,黑色的長髮披散,藕段般的小腿露在外面。

    他將雙手搓搓,從上到下,依次按摩她的肩頭、脊背、腰部、腿部。

    長這麼大,生平第一次下地勞動,夏木自是疲憊,他的手像是一劑良藥,有鎮靜止痛的功效,手到之處,溫經通絡,舒爽無比。

    他的手法很是專業,力度也恰到好處。

    推、擦、揉、搓、按,各種手法交替,他略有些粗礪的手掌摩擦過她嬌嫩的肌膚,一下一下,使她熱血涌動。

    當他的手停在她的腰部時,她按住了他,轉過身來,「原野,躺下來,我們說說話。」

    原野躺在她的身邊,看她沉靜的雙眸。

    「原野,今天,你怪我嗎?」她輕啟朱唇,問他。

    「不,」他說,「那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告訴過你,不要介入,你為什麼還那麼衝動?」

    夏木伸出手捧住他的臉,細細端詳,字字清晰,「原野,我試過別的辦法,沒有人聽我的。你問我為什麼這麼衝動,我倒想問問你,為什麼沒有人願意聽我的聲音?開發礦山?礦物元素的儲量?是否適合開採?水土流失問題?環境保護問題?生態恢復問題?這些問題沒有一個人關心,只盲目地看到利益和錢。原野,人人都知道,這裡面有貓膩、有問題,卻都假裝視而不見。我做不到,我還有一個做為記者的責任和良知。我知道人微言輕,但這就要把這條路堵死嗎?」說這話時,她的情緒漸漸激動。

    他知道她的情緒,伸出手抱住微微顫抖著的她,沉默不語。

    「我是不會退縮的,原野,」她輕聲說。

    「你這樣的女人,我第一次見。」原野看進她的瞳孔。

    「原野,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她突然變了個腔調,很溫柔地說。

    「什麼?」他問。

    「我知道你,不容易。」她看他的眼。

    「……」原野感覺夏木猜到些什麼,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輕輕笑道:「夏木,我偶爾會想,帶你離開這是非之地,到一個沒有認得我們的地方,安靜地生活。」

    「好啊。」她兩個胳膊摟住他的脖子。

    「只能想想。」他輕啄一下她的唇。

    「想想也好,只要你的畫面里有我,我就當去過了。」她回以輕吻。

    「你不怪我,不能給你穩定的生活?」他問。

    她明目善睞,顧盼神飛,搖頭,「只要有你。」

    「池儷儷,你見她了?」原野問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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