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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45:01 作者: 莊敬紫
    電話響了兩聲後,夏志國接了起來,「夏木。」這一聲熟悉的稱呼,好久沒有聽到了。

    「爸,睡了嗎?」夏木在電話這端問,這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鐘。

    「沒事,夏木,你好嗎?」夏志國問。

    「好,」夏木說:「麻煩你件事,我在西北的小城,想採訪個人,你那邊通個氣,安排一下,行嗎?」

    電話那邊,夏志國有十幾秒鐘沒有出聲,最後才說:「夏木,到爸爸身邊來好嗎,爸爸想你了----」

    夏木最不願意聽到爸爸說這樣的話,她急忙打斷了爸爸,「爸,到底行不行啊?」

    「我現在就安排,」夏志國在心底嘆息了一聲,「你照顧好自己。」

    掛斷電話後,夏木的心情不太好,好像對爸爸過於生硬了,應該讓他說完他想說的話,可是,父女間在情感上欠缺的太多,再聽爸爸說想她的話真得很彆扭。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三十日,夏木就接到了縣長辦公室的來電,說主管該項目的曹副縣長會接受夏木的採訪。

    出門的時候,夏木看見原野、池儷儷、金利強一起出門,他們的身後跟了十幾個嘍囉,聲勢浩大。

    彼此見面,夏木的神色冷冷清清,只拿眼筆直而沉默地看著他們一行人,沒有說話。

    對方也沒有說話,分別坐上幾輛車後,揚長而去。

    夏木獨自往縣委縣政府所在處走去。

    辦公室主任接待了夏木,他說話極有分寸,滴水不漏。

    採訪是在會議室里進行的。

    曹副縣長四十多歲,大腹便便,滿面紅光,西裝筆挺,已經在會議室里坐著了。

    夏木進去,曹副縣長欠了欠身,算是打過招呼了。

    兩個人的談話內容圍繞著正在進行的礦山開採項目進行,從項目最初的考察談到落地生根,到如今正式地投入生產,再到對未來的憧憬,曹逼縣長講得頭頭是道,沒有一絲紕漏。

    聽上去,這項事業偉大而迫在眉睫。

    「曹縣長,開發礦山對於植被和生態環境的破壞,項目組在前期考察時有考慮過嗎?」夏木問。

    曹副縣長眯了眯眼睛,用手指在會議桌上敲著,「當然想到了,而且,我們已經向上級相關部門作過可行性分析報告,上級領導明確批示可以推進該項目的落成。夏記者,你可能有所不知,小城是全國的貧困縣,老百姓日子過得苦,好多人家吃飯都存在問題,有這樣的一個大項目落地,對小城的經濟發展有巨大的推動,為國家減輕負擔,為小城的百姓提供就業機會,帶動周邊經濟,利國利民,意義非凡。」

    「這項目靠譜嗎?承包礦山的人你們調查過嗎?」夏木接著提問。

    「對我們來說,只要有人願意在小城投資,不管是誰,我們都是歡迎的態度。」曹縣長笑著說。

    「那就是認錢不認人了。」夏木說:「那麼請問曹縣長,項目資金到位了嗎?」

    這時,會議室的門開了,辦公室主任進來對曹縣長咬耳朵。

    「這個問題不方便回答,夏記者,後面我還有個會,失陪了。」說完後,曹副縣長起身,準備離開。

    夏木忙站起身來攔住他,「曹副縣長,我還有重要的事要說,我覺得這個項目有問題,那個承包礦山的人我也有過接觸,我認為他不是真心實意地----」

    曹副縣長伸出手來打住夏木的話頭,「夏記者,事情都有兩面性,要看弊端,也要看到優勢,我很忙,先走一步,好,再會。」

    夏木獨自走在小城的街道上,看看表,上午十一點鐘,太陽已經直楞楞地射下來,刺眼。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

    一個高大的人影立在她的面前,是原野。

    他來了。

    如他所料,都是套話。

    她得到的不是事實真相。

    面對他,她沉默無語。

    他略低下身,牽起她的手,一言不發往前走。

    她跟著,不問目的地。

    原野帶夏木到了一家清真的甜品店,有甜醅子、紅棗做的粘糕、炒粉等食物。

    原野為她各樣要了一份。

    「我吃不了這麼多。」夏木看著眼前的碗碟。

    原野把勺子塞進夏木的手中,「沒事,你先吃,剩下的我吃。」

    夏木卻並沒有什麼胃口,感覺心裡塞得滿滿的。

    這是一個騙局,但沒人聽她的。

    連原野都不願意她捲入。

    她慢慢地吃著,每一口都沒有滋味。

    感覺到他的目光,她抬眼,他正看著她。

    她勉強笑笑,「一起吃。」

    甜醅子有股淡淡的酒味,甜而清冽,在夏日裡很是爽口。

    「原野,你是對的。」她靜靜地說。

    「……」他沒有答話。

    夏木在心裡對自己說,原野,除了身體,我很希望你能把我當作你最信任的人,暢所欲言,但是你總是遮遮掩掩,哎,這又怎麼能怪你呢,我不也對你有所保留嗎?

    原野的電話響,他看了一眼,是池儷儷打來的,他沒接。

    「接吧。」她猜到是池儷儷的來電,就補了一句,「很吵。」

    他們的通話一分多鐘,他的話語簡短,大多數時候只是應承著。

    他對電話說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吃飯。

    沒提夏木。

    等他掛斷電話,她開口了,「在兩個女人之間來來去去的,是不是很為難?」

    聞言,他抬起眼來,直直地看住了夏木,眉頭略略地皺住,眉心有了川字,半晌,他壓低聲音,「你這麼看我?」

    夏木自悔失言,低下頭吃飯不語。

    她咬咬唇,抬眼看他,「對不起。」

    「夏木,我不想你看輕我們的感情,它對我很重要。」原野說。

    「我從來沒有,我愛了你十年,看輕這感情不就是看輕我自己嗎?」夏木說。

    「你放心,我總會給你一個答案,」原野似有若無地笑了一下,「但不是現在。」

    「我等你,永遠。」她說。

    回去後,夏木寫了一篇關於礦山開採利弊的稿子,又不能明說金利強這夥人的身份和真實性問題,就針對礦山開採的合理性和對環境造成的不可修復的創傷進行了深入分析,修修改改花了四五個小時,最後得出結論,這個項目的弊端大於利益,應該及時叫停。

    稿子寫完,夏木常出了一口氣。

    她把稿子發到主編的郵箱後跟他聯繫,請他過目後發表。

    主編看過後,給夏木打來電話,說這份稿子不能發。

    夏木追問理由。

    主編說這是當地政府落地生根、馬上上馬的項目,現在發出這樣公開反對的聲音不合時宜。

    「那就眼睜睜看著這事一錯再錯,鄭主編,稿子裡我沒明說,不過我覺得這個項目和那個佛像有關,因為投資項目的人就是販賣文物的人。」夏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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