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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45:01 作者: 莊敬紫
    「我沒什麼要和你說的,你走吧。」釋武頭也不回地往他住的房間走去。

    「釋武,你不能再胡來,你是不是準備去偷別人的東西?」夏木逼近釋武。

    「是。」釋武冷冷地道,「我需要錢。」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夏木追問。

    「為什麼?」釋武回過頭來,「你問我為什麼,我就告訴你,人間無情。」說到這裡時,釋武的眉毛糾結起來,「那些有錢的,有權的人,成天燒香拜佛,祈求自己升官發財。我師父死了,他們不管不問我師父是怎麼死的,先問佛像有沒有被人偷走,怕再也沒人保佑他們的發達之路。釋一和尚,整天就知道念經,什麼也不做。這個世上,有幾個有情有義的人?難不成我師父就這麼白白死了嗎?我卻咽不下這口氣,我要用自己的方式,為我師父報仇。」

    「那你偷東西是為攢錢買。槍?」夏木瞪大了眼睛。

    第24章

    夏木問釋武:那你偷東西是為攢錢買。槍?

    「是。」釋武毫不避諱。

    「你這樣做會毀了自己,也違背了釋覺師父的意願。」夏木說。

    「我不在乎, 只要能為師父報仇, 我什麼都願意。」釋武說, 「師父待我,比父母還要好。這世上, 我只有他一個親人,他走了,我一個人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我問你, 夏木, 你有沒有失去過親人?」

    夏木看著釋武點點頭。

    釋武一甩膀子,「那也不一樣。師父是我唯一的親人。」

    「釋武, 我求求你, 別這樣了。」夏木第一次說了軟話, 「你這樣做於事無補啊, 只會害了你自己。你聽我一次,好嗎?」

    「我跟你借錢, 你答應了後又不借我, 言而無信。你是怕我還不起錢嗎?」釋武板著臉、豎著眉說。

    「我不是怕你不還錢, 是不想害了你啊。」夏木說。

    「不管是什麼原因,現在我也不跟你借錢了。你忙你的,我干我的, 互不干涉。」 說著,釋武轉身走了, 砰地一聲關起房門。

    夏木獨自愣怔在驕陽之下,世間之事,是與非,對與錯,誰來評判?

    有情有義,釋武是嗎?

    在烈日下灼烤了許久,夏木粉面微紅,嘆息一聲往前院來,找釋一師父,釋一師父給她講了釋武的身世。

    二十一年前的寒冬臘月,一個大雪紛飛的夜裡,北風朔朔,小城裡死一般的沉寂。

    尚不足滿月的釋武被人遺棄在虎穴寺的山門前,沒人知道他來自何方。

    半夜起來給佛前油燈添油的釋覺師父聽到嬰兒的哭聲後,循聲找到了釋武,當時,釋武衣著單薄,面頰青紫,聲嘶力竭,幾乎被凍僵。

    抱回寺里,仔細檢查才發現,釋武的腳趾有些畸形。

    釋覺師父留下了釋武,為了養活釋武,釋覺師父沒少花心思。釋武身體弱,小米粥一餵就吐,大米粥喝了拉稀,釋覺師父就抱著弱小的釋武四處找奶水,一個僧人,抱著個孩子找乳娘,是怎樣奇異的畫面,為此事,釋覺師父沒少受人的冷眼和嘲諷,但他毫不理會流言蜚語,也不辯解澄清,只默默地養著釋武,費盡周折把釋武救活過來。

    為了釋武,釋覺師父又專門買了一頭奶山羊,每天擠山羊奶給釋武喝。

    把屎把尿,洗洗涮涮,縫縫補補,這些活都是釋覺師父親力親為。

    學走路時,因釋武腳趾畸形,總是跌跌撞撞,釋覺師父身著破衣爛衫四處化緣,為釋武湊足了做正畸手術的錢。

    小時候的釋武多病多災,等釋武長到六歲時,釋覺師父帶著釋武專程到了嵩山少林寺習武六年,只為釋武強身健體。

    這麼多年,師徒二人朝夕相伴,情深意厚。

    不是父子,更勝父子。

    如今,釋覺師父一朝去了,釋武的天便塌了下來。

    聽完這個故事,夏木很感動,也很難受,她沒想到,釋覺師父與釋武之間還有這麼一段情緣。

    那麼善惡有報又該怎麼說呢?

    「可是,釋一師父,你說過,不能害了釋武。」夏木忙道:「情感是情感,法律是法律,釋武現在做的事,都是在觸犯法律啊。」

    「這些道理,我何嘗沒對他講過,」釋一師父微微地說,「他年輕氣盛,報仇心切,又怎麼聽得進去?除非把他鎖在房中,這又不是我們出家人該做的事情。」

    「那就任由他這樣下去嗎?」夏木心中痛惜。

    「或許你可以想辦法阻止他。」釋一師父說。

    從山上下來,一路上,夏木都在做激烈的心理鬥爭,走到山腳下,夏木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她決定報警,便找到了剛剛出警回來的何佑嘉。

    她把釋武的行蹤和計劃都告訴了何佑嘉。

    「他知道了,會恨你的。」何佑嘉說。

    「我認。」夏木輕聲說,「如果他反抗,請你們別傷了他。」

    說完釋武的事情後,夏木準備回去了,轉身後又想起什麼,抿抿唇,「你那天說,我和原野不會怎麼,剩下的話還沒說完,我想聽聽。」

    何佑嘉揮揮手,「沒什麼,你聽錯了。不過,這個案子完成後,我們一起回北京吧。」

    夏木淡淡一笑,「我和原野約好了,這次的事完成後,就都不幹這個了,一起去曬太陽,養花,喝茶,過日子去。」

    何佑嘉疑惑道,「他答應你了?」

    夏木想起來,那天她說這話時,原野並沒有回應,「他會答應的。」

    何佑嘉看著夏木,嘆一口氣,「希望你得償所願。」他咽下了後面的話:但我還是要勸你不要抱有期望,免得失望。

    夏木去找小七,小七家的大門開著,從裡面出來一個與小七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比小七白,比小七胖,也比小七乾淨一點,不過也只是一點而已。

    男孩說小七去幫二舅家放羊去了。

    夏木注意到,這個孩子腳上穿的就是她買給小七的鞋子。

    「你是小七的弟弟?」夏木試著問。

    「嗯。」男孩點頭,一雙好奇的眼睛看著夏木。

    「那你叫什麼名字?」

    「小寶。」

    「小寶,你腳上的這雙鞋很好看,從哪裡來的?」夏木問。

    小寶不說話,直勾勾地看著夏木。

    「是不是媽媽給你的?小寶。」夏木面帶微笑溫柔地問。

    「嗯。」小寶說。

    她明白了,為什麼上次見小七,小七的額頭上有傷。

    這幾天,夏木的心裡塞進了許多她無法排遣的情緒。

    她不願意回客棧,怕見到原野和池儷儷,便買了幾瓶啤酒,一盒黑蘭州,往小城外走去。

    小城小得很,走了二十幾分鐘後,就到了城邊。

    一條小河蜿蜒著繞著城邊流下去,小河邊有一塊草灘,看上去綠油油的,給灰黃的小城增添了不少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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