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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45:01 作者: 莊敬紫
    夏木做不到。原野和小七推她,越來越高,迎著風,她的心蕩漾。

    「好了好了。」她大聲喊。

    他們假裝沒聽到,更用力地推她。

    最後他們一起為小七挑了雙藍色的運動鞋,一百七十八元,是那家店裡最貴的兒童鞋。

    小七不肯換上新鞋,提著鞋盒往回走。

    偷來的歡樂總是短暫,分別的時刻到了。

    三個人走到小七家的巷子口,「小七,我就住在前面的客棧,沒事的話來找我玩。」夏木摸摸小七的頭,指著客棧的方向,笑著說。

    小七的眼神有些黯淡下去,提著新鞋磨磨蹭蹭地走了。

    一步三回頭。

    「小七,鞋盒裡是禮物,千萬別丟了,回家趕緊打開看看。」夏木喊,除了鞋子,她還塞進去一個紅包。

    小七回身一笑,擺擺手。

    原野和夏木站在巷子口,目送著小七的身影隱進家門。

    轉身,往回走。

    「我見他時,他在用棍子戳小貓玩。」夏木輕聲說,「他媽罵他是小雜種,說他偷東西、撒謊、逃學、打架,別的家長也不讓孩子們跟他一起玩。」

    他不語,低頭看腳下的路。

    「很多大人都盼望孩子聽話聰明有出息,就像要讓刺蓬底下開出花,卻從來不施肥,不除草,不澆水,到頭來卻又怪罪是苗不好。」夏木說。

    「夏木,我相信他媽媽的日子也不好過。沒有得到過愛的人,又怎麼會給予愛?」原野說,「事實上,擁有越多的人越大方。」

    夏木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看著夏木幾秒鐘,原野問,「你小時候幸福嗎?」

    夏木歪頭想一想,笑,「小時候的幸福來的好容易,天天在笑,吃塊糖都會感到快樂。」

    「那現在呢?」他問。

    「現在啊,……幸福可是最貴的奢侈品。」她笑笑,轉頭看他,「想要的總也得不到。所以啊,我就特別討厭長大,隨著成長,會發現快樂像長了腿,不知不覺就會偷偷遛走。然後就會有期待,有奢望,從他人身上尋找快樂。找啊找啊,每次都是空歡喜一場。」

    「……」原野咽下到喉頭的話,轉移話題,「我很老嗎?你跟小七說我是叔叔,你是姐姐?」

    「老啊,」夏木笑著說,「不過你放心,你不是一個人,我會陪你一起變老。」

    夏木和原野回到客棧,吳大華在客棧門口等著原野,說金利強有請。

    再過幾天,夏木好了,這幾天裡,她沒怎麼見過原野,偶爾碰到,他都是來去匆匆,看她時的樣子,也像陌生人。

    她發出去的照片有了反饋,得知金利強是這個團伙的三號分子,已成家,柳玉嬌是他的情人。

    關於原野和吳大華,一無所獲。

    這一天,夏木出門去虎穴寺,總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回頭看,卻不見人影。

    幾次三番之後,她不禁要嘲笑自己疑神疑鬼了。

    上山的路已經修好。

    虎穴寺一如往日般寧靜而莊嚴。

    到了山上,正是晌午。

    一老一中一少,三個僧人正在用齋飯。

    少年僧人名叫釋武,夏木之前並沒打過照面,今天是第一次看見他。

    他是個特別英挺的小伙子,二十出頭,天庭飽滿,眉目中透著一股正氣。

    僧人們的齋飯特別簡單,每人一碗湯麵,再無他物。

    見到夏木上山來,三人用眼神打了招呼,沒有人出聲。

    食不語是他們的規矩。

    釋覺師父吃完飯後,問道:「施主,用過飯嗎?」

    夏木如實搖搖頭。

    「還有些齋飯,我去盛來。」釋覺師父說。

    「師父,我去。」釋武的語速快,步子更快。

    夏木打開隨身的包,拿出幾付中藥,「師父,我聽您在咳嗽,藥鋪的大夫說知道您的症狀,開了點藥,您先煎了喝著,完了我再去抓。」

    釋覺師父沒有推辭,坦然收下,雙手合什,以示謝意。

    少許,釋武端著飯碗來。

    夏木接過,交接過程略有失誤,飯碗往下掉。

    釋武的手飛快,一把接住了飯碗放到夏木面前。

    從他剛才出手的速度和動作來看,身手不凡。

    夏木看著他,若有所思。

    他低頭扒飯。

    齋飯口味清淡,可口。

    飯後,夏木到洞窟中,油燈已經添滿油,地上鋪了層乾草。夏木盤膝坐在乾草上,望著壁畫,思緒飄忽。

    時空交替,千百年前,虔誠的人帶著赤子之心,來到這人跡罕至的地方,劈山鑿路,風餐露宿,歷經千險萬難,將燦爛的文化留在這裡。

    還是人,要破壞、毀壞他人靈魂的結晶。

    外面一陣咳嗽聲和腳步聲交雜而來。

    是釋覺師父來了。

    他提來一壺熱茶,放下後,準備出去。

    「師父,等一等。」夏木忙說。

    釋覺師父停下腳步,和藹地看著夏木。

    「師父,這兩天有沒有其他人上山?」夏木問。

    「前幾天,有個叫左小七的孩子送來你的一封信,之後再沒有別人來過了。」釋覺師父答,「你在信中說讓我們時刻注意山上的情況,是有什麼事嗎?」

    夏木心想,左小七這孩子真是靈光得很呢,其實她在給小七的紅包里夾了一千塊錢和一封寫給釋覺師父的信,這事原野並不知道。

    夏木追問,「那山上有沒有異常響動?」

    「……沒有。」釋覺師父答。

    但是夏木看得出來,回答這個問題前,釋覺師父有停頓。

    夏木也就不再追問了,「哦,師父,小城裡來了群外地人,我聽他們說要上山燒香,就提醒你們當心點。」

    聽聞此言,釋覺師父的臉上一如往常般平靜,「謝謝施主提醒。」

    釋覺師父走後,夏木靜坐到黃昏下山。

    快到山腳下,她意外地發現大痣蹲在一處山坳里鬼鬼崇崇地瞅來瞅去。

    她出其不意地來到大痣身後,「看什麼呢?」

    大痣回頭,見是夏木,扭頭不理。

    「原野讓你來的?」夏木問。

    「……跟你什麼相干,臭三八,快滾開,別他媽礙事兒了。」大痣沒好氣,也不把夏木一個女人放在眼裡。

    夏木抬起腿飛過去。

    幾分鐘後,大痣癱在地上,鼻青臉腫,「求你別踢了,我說,我說。」

    ……

    回去的途中,夏木看見了原野,他靠在一張破舊的木長椅上,右臂橫搭在椅背上,吸菸。

    她站住,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欣賞一幅畫,他的側顏好看極了,闊肩、窄腰、長腿,身材比例也是完美的。

    看了他一會兒後,夏木繼續往前走去。

    「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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