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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44:17 作者: 初可
我急道:「你鬆手。」我不知自己的聲音中已帶哭腔的慌亂。
我真的很怕。
我還是不該與他單獨待在一起的,金哥說得對,我該同他走才是。
楚珩卻發覺到我的不正常,他的手,漸漸鬆了。
我趕緊收回手,低頭便去往下捋戒指,我不能戴!
這十年過去,我瘦了些,手上的肉也更少了,按理說,戒指很好摘才是。可無論我如何用力,戒指卡在最下面的骨節處,無論如何也取不下來,我快急哭了,使著勁去轉那戒指,旋轉著擰著往下拔,手也紅了,依然拿不下來。
我弄得滿身都是汗。
楚珩全程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默默看我取戒指。
我已試了太多輪,戒指穩噹噹地還在我的無名指上。
我也終於想到身邊坐著的他,我抬頭看楚珩,臉上有些狼狽。不知為何,我有些心虛,本不敢看他,卻又不由去看他。
我想看他的臉。
我也看到了,他臉上很難過。
他是真的很難過,沒有先前偽裝的傲慢與冷漠,更沒有刻意的兇狠,而是真切的難過。
我又讓他難過了。
我的手慢慢停下來,我與他對視,看了好一會兒,我無力道:「我已經有了其他喜歡的人,對不起,戒指,我不能要。」
他保持原本面目,只是看我,並不說話。
我不知他到底信不信,這樣拙劣的謊話。
我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他挺好的,很聽我的話,很照顧我,很喜歡對我笑,他,他對我很好,他……」我「他」了半天,再也編不下去。我低頭繼續拔戒指,楚珩卻開口道:「我也聽你的話,我也照顧你,我喜歡對你笑,我對你那麼好。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我只會更聽你的話,更照顧你,更多地對你笑,更對你好。」
我的手僵住,手指很可笑地覆在戒指上。
我腦中最後一點清明,快要抓不住了。
他問:「我不比那個是真也好,是假也罷的人好嗎。」
我雙手緊握。
又是靜默,他的聲音再輕輕撲來,他說:「安思風,你記不記得十年前,你說過的話。」
我不敢動。
他說:「你說,你愛我。」
他再說:「你還記得嗎。」
我始終不說話,他再道:「你不會忘記的,你又怎麼能忘記。」
「十年是多久,你知道嗎。」
「十年又有多難過,你知道嗎。」
他再伸手過來拉我的手,我已經木了,木木地任他抓住我的手。
他往我靠來,說:「你看我。」
我抬頭看他。
他面無表情,眼睛中卻盈滿我們曾相愛過的整個夏天的風、雨、陽光與星光。
他說:「我愛你啊。」
我知道,所有的弦都斷了,所有的星星都爆炸了。
他的尾音還在車內飄蕩,我已經撲過去親他、咬他,腦中的惡鬼到底贏了。
小時候,我很怕鬼,我也怕黑,我更怕世界末日。
小學五年級時,出現了第一個流行的世界末日說。當時不如後來的時代,網絡也不發達。有天早晨去學校,突然整個班級的人都在說,今天,就要世界末日了。大家都很怕,我更是怕死了。
我上午課都沒上完,急匆匆地要回家。
我想,地球要爆炸了,我要在家裡,和我喜歡的書,喜歡的花園,喜歡的一切一起爆炸。
那個時候我開始知道,我其實是孤獨的。
因為世界快要爆炸的那一刻,媽媽甚至也不在我身邊。
我要一個人去死了。
後來,地球當然沒有爆炸,我的膽子也漸漸變大。
再有世界末日之說時,我也只覺可笑。
可我總記得我小學五年級那次的恐懼,多次噩夢都曾夢見它。
我也沒有想到,會再有一天,我又親身體會到世界末日的極致恐懼感。
很多人,我們身邊的朋友、同學,曾經都很好奇,我為什麼要和楚珩分手。
是因為,他父母極力反對我們在一起嗎。
不是。
我們真正分手時,楚珩的父母反而對我態度好了很多,甚至給我打過一次電話。因為楚珩狀態不好,他們很隱晦地表達,可以接受我,甚至為我媽媽的事情表示歉意,我說了幾句匆匆便掛了電話。
哪怕是金哥,也一直以為,是楚珩對不起我,楚珩的父母對不起我,以為我媽媽過世是因為楚珩的父母。
等等,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解釋過,沒有言說過。
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也因為,我自己害怕。
我那麼那麼喜歡楚珩,會因為楚珩的父母說我幾句,給我臉色看,就離開他嗎?我會怕他爸媽?會因為楚珩的媽媽給我點錢,就離開他嗎?誰還沒見過錢?會因為得了心臟病活不了太多年,而不願拖累他?
怎麼可能,我這麼自私又怕疼的人,生病時候只會更想依賴他。生命短暫,我反而更要和他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但我們就是分手了,我提的,分得特別突然。
頭牌臨死前都惦記著這件事,想知道我到底為什麼要和楚珩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