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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44:17 作者: 初可
我媽媽是我心目中最單純善良的女人,她為什麼要受這樣的罪?
從家裡出事後,從沒正經哭過的我,看到那些冰冷的冰袋一一放入我媽的被窩裡,而我媽依然燒得毫無知覺,臉色通紅。一旁的機器上,我媽的心跳始終不正常。醫生護士們低頭忙碌,幾乎不溝通,整個病房只有冰冷的機器聲音。
我終於崩潰了。
眼淚流得很誇張,類似於突然決堤的河水。
從前醫生不止一次誇過我,說我年紀小,倒是很冷靜,還說我媽以後就要靠我了。
從來不哭的人,忽然哭,就連醫生也嚇到了。
熟悉的護士姐姐立刻上前來扶住我,我當時真怕,怕我媽就這樣一睡不醒。
更怕我媽連我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哭了很久,哭到渾身脫力,護士姐姐拉著我坐在一旁的空床上,還很好心地倒水給我喝,溫柔地拍拍我的肩膀,再小聲對我說:「別怕,你媽媽沒事的。」
「真的嗎?」我幼稚問她。
其實誰都知道,哪有真的「真的」呢。
護士姐姐對我笑:「真的。」
我也「信」了。
狠狠哭過一場,這些日子的膽顫心驚和心底最深的黯淡到底有沒有真的哭完,我並不知道,但心裡稍微舒暢了那麼一些。
醫生和護士不可能一直在這裡,他們走後,護工坐在病床旁幫我媽媽按摩腿和手臂。
我坐著將一杯水喝完,出去找護士要醫藥費的清單。
每次多用藥,就是多一筆花費。但是只要能救我媽,無論多少都得用。
這就是我當時的信念。
也好在那天老天爺還未打算帶我媽媽走,兩個多小時後,我媽的體溫漸漸降了下來,心跳也向正常的數值靠攏。
差不多也到了該去工作的時候。
若是說前幾天發生的種種令我對那份工作越來越厭惡,也開始煩躁。當時那些單據全部在我眼前飛舞,又令我變得有些平心靜氣起來。
我在病房的洗漱間用力將臉洗了洗,由於哭得太誇張,眼睛依然有些腫,但也只能這樣了。總不能奢侈地買個冰袋來敷眼睛吧?
我和護工阿姨說了聲,請她在我媽醒的時候立即聯繫我。
她應下,我背上書包往外走。
那天走得比較晚,當時下午五點出頭,外頭已有些黑。我走出住院部大樓,正準備往外走----
「安思風。」身後有人叫我。
我一愣,立即回頭。
站在另一側大門處的楚珩大步朝我走來,他難得沒笑。當天風很大,他的頭髮甚至被吹得有些亂。
他又出現了啊。
我有些傻了,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打你電話,打不通……」
到醫院這幾個小時,我哪裡有空在意手機,而且手機已被我調成靜音。
我恍然大悟:「我把手機靜音了,不好意思。」
他搖頭,沒說話,而是仔細看我的臉。
過了幾秒,我才反應過來,眼睛還腫著呢。我從來不願這樣一面被別人看到,立刻收回臉,來不及去想其他,搪塞道:「我去上班了。」
我轉身匆匆離開。
我走得極快,他走得更快,很快追上我,並直接用肯定句對我說:「我送你去。」
「我----」我回頭看他,當然是要拒絕。
一回頭就看到他的側臉,我們恰好路過一盞路燈,燈下他的側顏比他的語氣還要堅定。
拒絕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
我知道拒絕不了的,我當時也的確很無力,不想再多說話。
我隨他一同到停車場,他開車送我去上班。
車上,他也沒說話,我偶爾偷瞄他一眼,雖只能看到他的側面,但他這一側的眉頭始終皺著。其實往常,兩人獨處時,他蠻喜歡主動挑起話頭的,那一天,他一句話也沒說。
後來我才知道,他當時在心底反覆思考,思考該怎麼幫我解決這些事。
其實這樣一件對他而言格外簡單的事,之所以讓他思索成這樣,只是因為他想顧及我的尊嚴。
我當時還不知道,我低頭從口袋中拿出靜音的手機。
有三個楚珩的未接來電,令我驚訝的是,還有班長的簡訊。班裡,我只和班長互通手機號碼,畢竟有事情要聯繫。可班長從未給我發過簡訊,有事情直接打電話即可。
我點開班長的簡訊:安思風,剛剛下課時,大三的楚珩學長來找你。你不在,我們說你請假了,他看起來有些急,我就告訴他你去醫院了。應該沒事吧?
班長人挺好的,這能有什麼事?
我回復她「沒事」,再道了謝。
放下手機,我再偷看楚珩一眼,他依然皺眉,很有些冷峻。
說實話,真不怪女生們看到他就要激動,他真的很帥。
我再收回視線,低頭看另外三條楚珩的簡訊----
你在醫院嗎?
我可以上樓去找你嗎?
安思風,我在住院部樓下大門這裡等你。
看時間已經是近兩個小時前,他在樓下等了我兩個小時。他大可以直接上樓去,可他沒有上去。
才認識幾天,他那麼聰明,肯定早就看出我這人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