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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37:29 作者: 殷尋
    她不知道席上坐了些什麼人,只覺得這裡的目光很多,多到可以令她窒息,烏可在她進入大殿後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她永遠是孤身一人。

    壓著氣,走到了大殿中間,輕輕抬頭,這才見到宴席正中間的位置坐著的不是赫連御舜,而是一位壯年男子,這男子目光極為有神,猶若燈矩,端坐在那裡,金色錦袍極具權威,心微微一顫,難道----他就是軍臣單于。

    再看另一邊,赫連御舜為左側而正襟危坐,左為尊,右其次,今天的他一改平日悠閒長袍模樣,穿著也極為華貴威儀,藏青和裹著高貴的深藍國服長袍,腰系錦繡垂落兩側,腰帶之上配有皇族身份的蹀躞帶,又嵌有圖騰式樣的寒玉,腳踏長靴,長靴之上有純金絲製成的長帶及jīng致短銀帶,也同樣攜玉而成。

    他唇邊含著淺笑,如溫潤泉水,見楚凌裳緩步出現時,內心頓時被一股qiáng大的qíng愫所震撼,恢復女兒身的她楚楚動人地站在那裡,如他初見時一樣,似清冷般,但卻更驚為天人,垂首燕尾形的髮簪,在燭光散she下熠熠生輝,瀰漫著仙氣,淡然自若,清逸脫俗,猶如不食煙火,面若中秋之月色如chūn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當真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兼之生清冷,實當得起『冷浸溶溶月』的形容。

    他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下,鋒利的眸光下意識掃過席上每一位賓客,眉梢泛起一絲易於察覺的不悅來。

    席上傳來低低的贊慕聲,所有看向楚凌裳的男子們只顧著欣賞美人,誰到沒察覺到赫連御舜隱隱燃起的怒火來。

    章節目錄卷四162重現女兒身(2)

    席上始終有一雙眼眸在凝視著她,楚凌裳不用尋找也能準備找到眸光的方向,他的眸光灼熱滾燙,正如她在漢宮赴宴所感受到的一樣,像是在盯著獵物一樣,隨著她的步伐移動而移動,始終像是烙鐵一樣落在她身上

    赫連御舜,這個人始終是個不羈之人,縱使在眾多賓客面前,他始終學不會收斂嗎?這種想法始終可笑啊,漢宮並非他的領地他都可以為所yù為,更何況這裡是他的府邸了

    大殿之上,只剩下酒香

    她停住腳步,如一支芙蓉靜靜綻放芳華

    許久----

    「凌裳----」頭頂上的男人低醇開口,「來本王身邊。

    她抬眸,眼光所及,儘是驚訝之態。又微微斂下長睫,緩步朝赫連御舜走去

    他竟早就為她預留了席榻,在他身邊。楚凌裳坐定後,美眸輕輕流轉,這才發現席上的賓客著實不少,分別為左右邊依次而坐,應該是依照官階的順序而來

    正對赫連御舜的是一位看上去同樣年輕的男子,他的眉目之間與赫連御舜有著三分相似,他正盯著她看,她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他臉邊滑過,心中卻多少有數,赫連御舜坐於正左,而他在正右,難道,他就是右賢王?聽說這個右賢王也是當今的二王子於單,應該是他沒錯,她分明從他眼神中看出一絲心不甘qíng不願來,那是奪權之狀

    他想奪誰的權?

    赫連御舜的還是----軍臣單于?

    還有一道目光一直在追隨著她,微微轉頭,卻與伊稚斜的眸光相撞,一道清潤如水,一道驚艷毫不遮藏,禮節般朝他輕點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她又恢復了一貫的平靜。

    奇怪,南華公主怎麼沒有出現?

    眉間泛起一抹思考,卻沒有表露於面。

    伊稚斜的目光沒有離開,唇畔溫潤的笑更深了,他知道她恢復女兒裝後將會很美,沒想到會美到如此極致,延頸秀項,皓質呈露。雲髻峨峨,修眉聯娟。從她進入大殿他的目光就再也無法游離開,潔白素衣清幽淡雅,又如盎然一新的陽chūn白雪,苦寒幽香的梅花三弄,沁人心脾,百感橫生。

    赫連御舜也察覺到伊稚斜的目光追隨,眉梢泛起一絲不悅來,伸手不著痕跡地拉過她的小手,納於大掌之中,用一種無聲的指令來告誡所有人。

    楚凌裳想要抽手,卻被他攥得更緊。

    「凌裳,這位便是軍臣單于。」他的嗓音倍感輕柔,與他qiáng行拉住她的大手形成兩個鮮明對比。

    楚凌裳掙脫不開只好作罷,朝著軍臣單于輕輕施禮算是走過禮節,要她三叩九拜是不可能的,匈奴殺漢人無數,雙手早已沾滿鮮血,如果可能的話,她絕對不想與這個騎在馬背之上爭奪天下疆土的男人打jiāo道。

    軍臣單于口中嘖嘖贊奇,與此同時也看到了赫連御舜的行為,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原來世上真有此般傾國女子。」

    世人原本愚昧,總喜歡拿著一副皮囊說事,楚凌裳心中揚起譏諷,不露於色,只是輕輕一勾唇,沒說什麼。

    於單在一旁終於開口,「這位姑娘想必就是橫掃左賢王十萬大軍的幕後軍師吧?今日卻坐在匈奴國的宴席之上,真是令人怪哉。」

    一句話,將宴席上的氣氛弄得多少有些尷尬。

    戰敗之事,一直是匈奴忌話題,右谷蠡王伊柯暗自扯了扯於單的衣裳。

    所有人都看著楚凌裳。

    她又重新打量著對面的於單,他果然心有不甘,明明是可以說成匈奴十萬大軍,可他偏偏只提到左賢王,可想而知他對赫連御舜早就心懷不軌。

    真是可笑,原來不僅是大漢,就連這裡也是一樣,男人之間的戰爭不僅僅是在戰場上。

    「怪哉?本王怎麼覺得右賢王的話倒是怪哉?」還沒等楚凌裳開口,身邊的赫連御舜早已揚聲,低沉嗓音不動聲色回擊著他的挑釁,「我匈奴國一向是以重人才為名,本王身邊的女子一人可擋十萬大軍,這種人才可遇不可求,正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匈奴國缺的就是這一夫!」

    她聞言,下意識抬頭,他的側臉英俊剛毅,劍眉泛著不怒自威的霸氣,他的話重若磐石落在她的心頭,壓緊、壓碎,他是在為她說話?

    不知為何,心底深處湧出一股。

    於單微微眯起雙眼,絲毫不顧及軍臣單于微變的臉色,冷笑對視赫連御舜,「哦?如此說來,左賢王的意思就是,可用十萬大軍換一女子,在所不辭?」

    咄咄bī人之口吻明顯至極。

    坐在正中的軍臣單于原本想要開口,聽到於單這話眉間略微思考了一下,轉頭看向楚凌裳,這個楚凌裳既然可以被漢景帝破例封為女官,定有她的獨到之處,他倒要看看這女子有何與眾不同之處。

    一直未開口說話的伊稚斜見狀後,從容拿過酒杯一飲而盡後突然哈哈大笑,還沒等赫連御舜開口作答便直截了當說了句,「二王子,識英雄之人必然會重視英雄,英雄之人又何來男女之分?千金散去難覓良人,想當年漢高祖便是因一人建議統一亂世,此人便是坐在席上這位女子的師父,鬼谷傳人寒蟬子,要本王來看,眾人皆認為戰爭之道便是人多為勝,其實不然,如能得一人便得天下,不費chuī灰之力,不傷一兵一卒,怕是這世上也只有鬼谷之人能辦得到。」

    他巧妙避開了於單鋒利的話題,將氣氛稍稍轉為柔和。

    楚凌裳看向伊稚斜,報以微笑致謝,左谷蠡王伊稚斜向來以和平之心面世,雖然這次幫了她,但這番話未必能夠得到軍臣單于的贊同,畢竟軍臣單于是擅於征戰掠國的。

    果不其然,軍臣單于聞言後眉頭蹙了蹙,終於開口,「征戰必有死傷,這是在所難免,不費一兵一卒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chūn秋百家為何兵法兩家為勝?不過是順應時勢變化而已,和平征世?笑話而已。」

    章節目錄卷四163天下君王都一樣(1)

    赫連御舜倒在旁邊看起了熱鬧,笑而不語。

    楚凌裳只覺得這男人有點奇怪,他不是一向與伊稚斜jiāo好嗎?怎麼見他與單于有了爭執一點表示都沒有?甚至,不見一點焦急的神qíng。

    再看伊稚斜,他也只是雲淡風輕地笑笑,不再出聲

    於單占了上風,自然得意洋洋,看向赫連御舜,問了一句話來

    這話一出口,便又引來眾人的驚愕,他們全都將目光落在了赫連御舜的身上,連軍臣單于也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的答案

    因為從宴席開始到現在,以上的jiāo談全都是用漢語,這次於單甩出的問題是用匈奴語,她聽不懂他究竟問了什麼問題,卻明顯感覺到大殿氣氛在悄然發生轉變,就連赫連御舜原本含笑的神qíng也微微起了變化

    她不解,又轉頭看向伊稚斜,卻見伊稚斜的神qíng也轉為嚴肅,拿著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半晌後,他才一飲而盡

    究竟,於單問了什麼

    疑問堆積於心,又覺得赫連御舜攥著她的大手微微用了一下力,捏的她有些生疼,剛要抬頭,便聽他看著於單也同樣說了一句匈奴語,應該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楚凌裳聽到大殿之上有倒吸冷氣的聲音,又見所有人的神qíng更為驚訝,貌似赫連御舜回答了他們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似的

    現在,她只能靠對方表qíng來猜測問題,卻失望發現,怎麼猜都猜不透。

    從赫連御舜回了話後,大殿之上肅靜一片,直到軍臣單于看向了楚凌裳,開口打破了這片寧靜。

    「楚姑娘是出自鬼谷一派,能夠為漢景帝掛帥出征著實令天下男兒都汗顏,我曾聽聞鬼谷派的祖師鬼谷先生的事跡,聽聞他一生培養良徒眾多,平生最寵愛的便是戰國謀略之才的孫臏,而楚姑娘的先祖師正是孫臏是嗎?」

    楚凌裳知道軍臣單于許是轉移了話題,看向他,從容不迫地答道:「是,民女的先祖師正是孫臏。」

    軍臣單于點頭,「鬼谷子一生都隱於山谷之中,世上幾乎沒人見過他的真容,有江湖傳言說,鬼谷子一生只為孫臏下過山?」

    「民女也是聽現師提過此事。當時為戰國紛爭,先祖師孫臏為齊國謀才,jiāo戰之時被燕國所擒,先祖師爺鬼谷子便率領一眾徒弟前去營救,先祖師孫臏這才倖免於難。」

    「聽聞鬼谷子因鍾愛孫臏真誠格,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其中也包括通曉宿命,不知是真是假,難道你們鬼谷之人只有通曉宿命之本事?」軍臣單于問完這番話,許是怕她誤會,又連忙解釋了句,」楚姑娘,此話絕無詆毀質疑之意,只是這事實在令人太好奇而已。「

    楚凌裳輕輕點頭,這單于雖以鮮血為生,但不乏也是個qíng中人,說話倒也直慡,通曉宿命其實只是鬼谷的其中一門學問而已,於她已經不那麼稀奇了,因為宿命即使通曉也在不斷改變之中,師父畢生在鑽研天命與人命的關係都毫無所獲,而她更不敢自稱通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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