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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4:08:08 作者: 宣竹
    木下澤人見萊楚楚像是沒聽見他話的樣子,耐心的又說了句:「很抱歉,小姐,今日我們不營業。」

    「你不是還在做料理嗎?」萊楚楚一邊拍著身上的雪一邊說,「再說,雪那麼大,我可不想跑。」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陳跡歡曾經說過的和木屋,怎還有離去的道理。

    那諳熟的聲音穿透而來,即便她說的是日語,陳跡歡也能從語句的轉折中分辨出她呼吸的頻率。

    愕然回頭,那如黑潭的眼睛微眯著,薄唇緊抿。

    萊楚楚拍淨身上的雪,微抬頭,不期然而然的撞入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瞬間,她忘記了呼吸。

    那是----

    陳跡歡?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愕地看著那張魂牽夢繞的臉龐,久久不能醒轉。

    一時間,相看靜默無言。

    沒想到這個世界那麼大,這樣也能撞得到。

    她費盡心機的找尋卻無蹤跡,誰料得到,轉眼他們就相遇了。

    木下澤人還想說話,卻在這突如其來的靜默對望中斷,早就將本來要說的話拋到九霄雲外。

    他想,他們認識。

    他又想,也許這就是陳跡歡故事裡的主角。

    雪仍舊飄蕩著,如鵝毛般傾吐大地。

    屋內飄著淡淡的酒香,徘徊在重逢的人兒身上。

    沉默片刻,萊楚楚踏著馬丁靴上前,眉目沾染了寒氣,清冷。烏黑亮麗的捲髮有些凌亂,有幾縷被雪打濕。

    陳跡歡抽回神,想要去拿酒壺,卻因動作過於慌亂,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頓時一聲清脆的聲響,揭示著狼藉。

    酒杯落到地上,沒有被打碎,反而完好無缺,許是因為質量絕佳的原因,又或是……夢已經碎了,所以杯子就碎不了了。

    狼狽的失態。

    酒杯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後停在萊楚楚的鞋尖上,她的鞋尖還沾著幾片未融化的雪。

    萊楚楚彎腰撿起,將杯子工整的擺在桌面上,逆行回來的時候,被凍得發紅的纖纖玉手端起桌面的酒壺,悶了一口。

    木下澤人忙著遞上兩個乾淨的杯子。

    萊楚楚低頭斜了一眼,淡笑一聲:「再燙一壺酒吧,我和他不需要杯子。」

    她的聲音不如之前的亮麗,許是因為喝過酒的關係,有些粗啞。

    她身上亦煙香亦花香的味道飄拂而來,陳跡歡聞了一下,有些急促,嗆著自己,忙著咳嗽了幾聲,他一邊把右手湊到唇邊半掩著,一邊轉過了頭。

    他咳的有些厲害,萊楚楚默不作聲上前,伸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這一個動作,震動陳跡歡的心弦。

    無數次在腦海中勾勒著與她再見時刻的情景,又無數次將這種欲望壓制心底。

    他想要還大家一個正常的生活,於是他逃避了與萊楚楚的見面,一心的逃開她,遠遠地。

    無奈,還是相見。

    逃離了半個地球,他們又回到了原點。

    見他咳嗽聲漸止,萊楚楚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到陳跡歡的身旁,將酒壺放回桌面,想要掏煙盒卻發現大衣掛在了門口處的衣帽架上。

    僵住動作,隨後作罷。

    像是察覺出她細微的小動作,陳跡歡伸手往吧檯一探,便摸了包煙出來。

    她常抽的牌子,薄荷香。

    「還沒戒嗎?」他沉音問著,嗓音有些粗啞,帶著一點沙。

    萊楚楚拿起煙盒,抖了一根出來,輕笑,不答反問:「感冒了?」

    「天寒,傷風了。」他說。

    萊楚楚將煙湊到唇邊,陳跡歡很快遞了火機上來,看著他掌心那枚銀色的打火機,她有些詫異:「怎麼在你這裡?」

    這打火機明明就是她送給封宓的那枚,因為帽蓋有摔裂的痕跡,那條裂痕她清楚明了。

    陳跡歡抿著唇,沉默著沒有說話,但手上的動作卻不含糊,「咔嚓」一聲點亮打火機,湊到她的煙上,沒一會就點著了。

    萊楚楚淡抽一口,側過臉,隔著一層青色的煙霧看著他,追問:「打火機,怎麼在你這裡?」

    陳跡歡將打火機掂在手裡拋了拋,動作輕佻瀟灑,笑著:「你還是那麼愛穿旗袍。」

    話落,萊楚楚便明了了。

    「原來那天你也在小鎮上。」她輕喃一聲。

    陳跡歡輕點頭:「過去幫我母親拿旗袍……」

    他頓在這裡便停住了,因為下面的話不用說都明了。

    若是他早一步,或是她晚一步,相見便會提前。

    只是,他不知道他們的相見是否必要。

    沉悶在這裡,兩人都緘默了。

    寂靜的空間裡,只有偶爾提酒壺的聲音和喝酒時候陳跡歡喉結滾動的聲音。

    許是被那細微的聲音吸引,萊楚楚忍不住偷看了眼他性感的喉結。

    酒意充斥著她的眼睛,若不是腦袋還清醒著不肯混沌,她一定會吻上他的喉結。

    這樣想著,便更想要灌醉自己了。

    提起酒瓶,又悶了一大口。

    抱著大醉一場的心態,萊楚楚喝起酒來就更急促了。

    她又喝盡一壺,有些微醺,重重地將空酒壺放到桌面,沉沉的垂下腦袋,忍不住伸手去扯襯衣領口,悶的很。

    陳跡歡敲了敲桌面,木下澤人又遞了兩壺就上來。

    這已經是第三壺了,他猶豫的看了眼兩個只喝酒而不說話的人,最後還是作罷,想勸又不敢勸。

    萊楚楚好煙,薄荷煙。

    尤其是在煩悶的時候,她喜歡點一根叼在嘴裡,時不時的抽一口。

    此刻,她正一口煙入鼻,一口酒入肚,紙迷金醉。

    煙霧從她的鼻腔蔓延至半空,陳跡歡看著她冷艷無度的模樣,心口一堵。

    屋內暖氣十足,濃霧環繞,攪得陳跡歡心煩意亂,煩悶之際他提起酒壺悶了兩大口,喝的有些急,喝到最後猛地咳嗽起來。

    他一邊咳一邊笑,像是個瘋子。

    應該快三年了,他竟還是無法逃離萊楚楚的掌心,為她所控。

    這回,萊楚楚沒有拍著他的背部安撫,只是冷眸盯著陳跡歡看著,兩條秀眉漸漸在眉心打了個結,越擰越緊。

    「為什麼躲著我?」終於,她開口了。

    用冰冷的語氣問著,眉眼間的情緒淡淡的,夾著香菸的兩指愈發用力起來,險些將菸頭掐斷。

    陳跡歡還在咳,咳到最後他又灌了兩口酒。

    灌的時候有些慌亂,溢出不少,從嘴角一直流到衣服上,很是狼狽。

    這酒漢十足的模樣讓萊楚楚看了十分氣急,加上酒精已經霸占她的頭腦,暗暗作祟。她突然站了起來,怒地伸手躲過酒壺,猛地砸到地上,瞬間,一個玉樽四分五裂。

    隨著酒壺與地面的撞擊聲,萊楚楚的一聲低吼響起:「陳跡歡!你不是要躲著我嗎?你躲啊!」

    陳跡歡垂著頭,長長的劉海遮擋住他半隻眼睛,像是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獵豹,等待著獵物的出現。許久,他又輕地一聲笑了出來,像是譏諷又像是自嘲,繼而拇指腹利落地將唇邊的酒一擦,抬起一雙含笑的眼睛,凝視著冷艷的萊楚楚,眸光輕眯而起,視線逐漸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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