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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7:13 作者: 司溟
    溫禧愣住了,典型的豪門恩怨,她只知道湯姆·福特一手將古琦打造成一個以性感冷艷著稱的奢侈品品牌,哪裡知道這光鮮是成長在血腥土壤里的惡之花?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莫傅司居然抬腳進了古琦的大門,然後就是導購小姐們清脆如黃鶯一般的聲音,「歡迎光臨。」

    見溫禧還呆立在門外,莫傅司眉頭微蹙,轉身走到她身邊,親昵地摟住她的肩膀,「還愣著幹什麼,剛到了新款夏裝。」溫禧能夠感覺到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後頸上,肌膚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細小的粟粒。

    店堂負責人早已經熱絡非常地迎了上來,「莫少,好久不見。」說完眼光不著痕跡地掃過他身畔的溫禧。

    「人不見,我的卡總是常見的吧?」莫傅司懶懶地睨一眼店長,「女裝新款在哪裡?」

    「莫少和這位小姐這邊請。」店長一陣風似地將二人撮到新款貨架去了。

    溫禧覺得渾身不自在到了極點,店長窺伺的眼神、店員小姐們不加掩飾的嫉妒里還帶著隱隱的蔑視,都像文火一樣細細地煎熬著她的一顆心。

    莫傅司在新款夏裝里快速翻撿了一下,將好幾件衣裙徑直塞到她的懷裡,拉了拉她的馬尾,「去換上,先換那件黑色的。」

    被領著去了試衣間,溫禧抱著衣服,茫然地看著布置精良的換衣間。

    他口中所說的是一件黑色的真絲裙子,抓在手裡,輕飄飄的像一朵雲絮,漂亮的V字領口,周圍還有細細的木耳邊,背後是鏤空交叉帶子,腰線掐得流暢極了。上好木質紙漿製成的標價牌,標牌邊角還有金色的暗紋,但上面的黑色字體簡直令人心碎----三的後面有四個零。溫禧定睛又數了一遍,還是三後面四個零。

    溫禧感覺臉上一陣陣發燙,她笨拙地脫下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換上了這條裙子。

    裙子十分合身,涼匝匝地貼著身體,簡直像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她不敢去摸裙子,生怕手指上的倒刺會勾起裙子的絲頭。

    鏡子裡的女生眉目如畫,黑色的衣裙越發顯得膚若凝脂,只除了腳上穿的是一雙帆布鞋。

    鼓起勇氣出了換衣間,溫禧簡直不知道手腳該怎麼放。

    「這是莫先生為您挑的鞋。」店長面帶微笑,「我來為您換上。」

    「我自己來就行,謝謝您的好意。」溫禧窘迫地連連擺手。

    莫傅司不聲不響地從店長手裡接過那雙金色的高跟涼鞋,淡淡地朝溫禧說道,「脫鞋。」

    溫禧垂下頭,默默地解開了鞋帶,剛褪下襪子,莫傅司已經握住她的踝骨,托起了她的腳。

    一種奇妙的感覺從她的頭頂心一直傳遞到腳趾尖,溫禧臊得羞澀地蜷縮起了腳趾。

    她的腳趾小巧玲瓏,淡粉色的指甲像春天裡桃花的花瓣。莫傅司俯身為她穿上了涼鞋,又系好了綁在腳踝上的金屬鏈子。從未有人如此對待她,即使她明明知道這只是一個百花叢中過的男人的甜蜜伎倆,溫禧還是無法抑制戰慄了。

    「站起來。」

    溫禧徐徐起了身,周圍的店員小姐輕聲抽氣的身音此起彼伏。她身材勻稱苗條,腰肢盈盈一握,但胸脯卻並不貧瘠,反而像兩顆成熟的水蜜桃,越發顯得身材凹凸有致,曲線玲瓏。

    莫傅司站在她身後,和她咬耳朵,「真看不出你的胸脯如此偉大。」溫禧臉上好容易平復下去的緋色又一次爬了上來。

    「把這幾件衣服包起來。」莫傅司交待道,一面遞出去一張黑色的信用卡。

    店長刷卡的時候,溫禧拽著裙子的下擺,不知道該說什麼,店員小姐早已將所有衣服包裝妥當,裝在一個精緻的提袋裡,遞給了她。

    她拎在手裡,像沉甸甸地提著她的自尊。

    離開的時候,所有店員小姐排成兩列,彎腰鞠躬,用練習過無數遍的嗓音說道「感謝您的惠顧,歡迎下次光臨。」

    出了門,莫傅司隨手將剛才的那張黑色信用卡遞給她,「這是我的副卡,給你的。」

    黑色的卡身上有三個金色細骨字母,溜出一行金線,溫禧在心裡暗暗拼讀了出來--「莫傅司」,原來他叫莫傅司,在藺川方言裡,喜歡一個人叫做「歡喜」,發音類似於「傅司」,他的名字,是讓女人不要喜歡上他嗎?

    第六章 熱 22~24.9℃

    南方的日落總是那麼快,仿佛是一瞬,天便暗了。

    莫傅司帶著妝扮一新的溫禧去了流光。

    沿著盤山公路逶迤而上,溫禧感覺到傍晚的風呼啦啦直往身上鑽,影影綽綽可以看見不遠處花木扶疏里挑高的仿古檐角,鴟吻端坐在高翹的檐角之上。檐下的鐵質風鈴正在夏風的吹拂下發出悅耳的聲響。

    碧青色琉璃瓦,硃砂紅的立柱,鎦金牡丹的窗欞,紫棠色的匾額……色彩的強烈對照給人一種渾噩的感覺,仿佛置身某個雜糅的時代,有門童恭敬地開了車門,溫禧隨著莫傅司一併下了車。

    正中的匾額上兩個瘦金體字「流光」,銀鉤鐵劃,風骨盡顯。莫傅司率先進了門,溫禧趕緊跟上。

    早有穿著西裝,帶著白色手套的管事迎了上來,朝莫傅司彎腰鞠躬道,「莫先生。」

    莫傅司微微頷首,稍稍駐足,等溫禧走過來。

    波斯地毯花紋繁複艷麗,踩在上面總叫她產生一種暴殄天物的感覺,溫禧的腳步不免有些猶疑。

    「典瑞的顏少,駱家二公子,晟時的沈總都已經在二樓等您了。」管事稟報導。莫傅司正要說話,就聽見二樓傳來一個輕狂的男聲,「有你這樣盡地主之誼的嗎?幾天不見,傅司你的架子是比我們蘇書記還大了啊!」

    溫禧仰頭看了看說話的男人,他雙手撐在黃銅闌幹上,側著頭,一臉的吊兒郎當相。感覺到有人注視,駱縝川吹了一聲口哨,「傅司,是你的妞嗎?真是好顏色。」說完還不忘豎了豎大拇指以示嘉許。

    溫禧不適地垂下了眼睫,專心去看地毯上的頭頂水壺的女人。莫傅司忽然伸手搭住她的尾椎,沉默地往樓梯上走去。

    尾椎,位於腰臀之間的曖昧地帶,溫禧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就感覺到他擱在她尾椎上的那隻手仿佛成了火炭,她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沸騰了,正翻滾著大大小小的泡泡。其實他的手根本是涼的,真絲裙子也是陰匝匝地箍著人,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想到這裡,溫禧只覺得熱血一陣陣往腦子裡沖,太陽穴那裡嗡嗡直響。就這樣糊裡糊塗地被他摟著上了二樓,又進了一間金碧輝煌的包廂。

    包廂開著紅綠二色的雙球燈,沙發上倚著一個年輕的男人,左擁右抱,一隻胳膊里摟著一個女人,而且還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打個形象的比喻,如果說左手裡深目削頰的是糖醋排骨,右手裡白淨秀美的那個就是粉蒸肉,當然,是精肉,不是五花肉。

    莫傅司盯他一眼,「顏霽,你真不愧是雜食動物。」

    叫顏霽的男人歪了歪嘴角,「不挑食是一種好習慣。」

    「消化不良,胃好難受,請服嗎叮嚀。」駱縝川嬉笑著接了一句。

    「你們倆能不能別一見面就抬槓。」一個沉穩的男聲插了進來。

    溫禧這才留意到暗處坐著的男人,他有一張英挺銳利的臉。

    這一屋的四個男人長相都極為出色,溫禧忍不住在心底嘆氣,難怪朱元璋長得那麼丑,崇禎皇帝朱由檢卻進化為美男子,可見是一代代人工選擇的功勞。老話說,「三代為宦,方懂穿衣吃飯」,這幾個男人,一看便知道出身優渥,非富即貴,相貌自然也是各種優勢資源結合的產物。

    「曾藝寧被你甩了?」左擁右抱的男人忽然起了身,湊到溫禧面前,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看。

    曾藝寧,上次在國貿遇見的時候就覺得眼熟,後來回去一查,才知道是當紅的玉女明星。提籠遛鳥,熬鷹賭馬,捧戲子、逛窯子、擲骰子、吸泡子,這些公子哥兒幹的事兒幾千年來半點新意都沒有。不,不,他不是這樣的人,潛意識裡溫禧拒絕將莫傅司劃歸到紈絝子弟一類當中去。偷偷瞄一眼莫傅司,正好看見了他微微凸出的喉結,溫禧感覺耳朵一下子燙起來。

    莫傅司朝沙發上的二女微微一笑,「還不快把你們顏大少的眼睛珠子替他揀起來塞進眼眶裡去,免得滾遠了找不到。」

    紅燒排骨用蹩腳的普通話說道,「莫少真是的,帶這麼漂亮的小姐過來,你知道的,我們霽少爺見了美女連路都走不動的。」說完和粉蒸肉一起掩嘴吃吃地笑起來。

    顏霽抬了抬眉毛,「你不是一直喜歡美人上馬馬不支的類型嗎?怎麼今個兒變成美人上馬馬不知的這種了?」

    莫傅司懶洋洋地瞥他一眼,「不挑食是一種好習慣。」

    顏霽恨得牙痒痒,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每次都是這樣,真是可惡。眼珠轉了轉,他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對了,我剛看了今天的娛樂版,有記者把你和曾藝寧在她的左岸名都別墅附近幽會的照片給扒了出來。」一面獻寶似地從沙發里摸出一張報紙來。

    莫傅司接過來,輕描淡寫地看了兩眼,「無聊。」

    沈陸嘉徐徐吐出一口煙,「君儼過來嗎?」

    「他要忙著當二十四孝老公外加五好爸爸,沒時間。」莫傅司輕嗤道。

    「那我們就開席吧。」駱縝川一臉的躍躍欲試。

    「會打麻將嗎?」莫傅司忽然扭頭朝溫禧說道。

    小時候無數次在麻將桌畔等父親,看總看熟了,別的女孩子打小接觸琴棋書畫這些高雅藝術,她呢,卻是市井俚俗賭錢搓麻這些生猛藝術里泡大的。她從來以會這種「國粹」為恥,可是從他嘴裡問出來,她卻說不出個「不」字。

    溫禧低聲應道,「會一些。」

    「我先打一把,你在旁邊好好看。」

    桌子足夠大,四個男人分踞東南西北四方,女伴都鮮花似地團簇在男人身側,只除了那個叫顏霽的男人是雙姝在側。

    侍者送了酒上來,除溫禧之外的幾個女人乖巧地端起酒杯,遞送到各自身畔的男人唇邊。溫禧看著她們的動作,屈辱的感覺讓她捏緊了手指,她無法像她們一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做出這個動作,她不能。

    莫傅司倒沒有為難她,他自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苦艾酒,淡淡地開了腔,「老規矩?」

    坐在他下首的沈陸嘉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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