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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7:13 作者: 司溟
    小青似乎很喜歡她皮膚的質地,盤在她的腰肢上,還將腦袋在她豐滿的胸脯上蹭了蹭。即使這只是一條蛇,溫禧還是忍不住臉上發臊。

    莫傅司哼了一聲,將小青招喚了回來,淡淡道,「倒還有幾分出息。從今晚開始,你每天晚上就住在這裡,陪小青睡覺。」

    「陪,陪一條蛇睡覺?!」溫禧一下子懵了,說話都不利索了。

    「怎麼,不陪它睡覺,難道你想陪我睡覺不成?」莫傅司陰惻惻地盯著她。

    溫禧臉色時白時紅,「我不是這個意思,莫先生。」

    莫傅司看她一眼,又倚坐在了貴妃塌上,歪斜著身子,三條蛇立刻溫順地匍匐在他腳下,昂著腦袋,莫傅司溫柔地撫摸著黃白相間的一條的頭頂,那蛇萬分享受似的緊緊挨著他的手臂,媚態實足,另外一條尾巴上有團花的見狀,也遊了上前,往他身上蹭摩,溫禧看得目瞪口呆,這些蛇,簡直像邀寵的女人。

    「請問我只要照顧綠顏色的這一條嗎?」溫禧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又問了一句,畢竟比起那兩條壯碩的,還是這一條苗條的比較容易接受。

    莫傅司不懷好意地勾唇道,「小青是公的,這兩條都是母的,對你沒興趣。」

    溫禧更加傻眼,果然是美女蛇,更為悚然的是,那兩條母蛇還將腦袋轉向她的方向,似乎在附和飼主的話。

    溫禧有些煩躁,那個蒼白陰鬱的男人,豢養著蛇這種可怕的寵物,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邪氣來。一想到今晚,她就覺得遍身都是雞皮疙瘩,那種滑膩陰冷的皮膚觸感,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直覺告訴她應該離這個男人遠一點,可是她實在太缺錢了。對於窮人來說,生存永遠都是第一位的,何況她還固執地守著她的夢想,那麼昂貴的夢想,實在不適合窮人。可是她要出人頭地,她要超越自己的出身及環境,進步是不夠的,非要進化不可。

    溫禧嘆了口氣,踮足伸手去抽書架上的那本《A Documentary History of Art》。卻有一雙漂亮的手搶先一步抽了出來。

    她下意識地回頭,是一個相貌清俊的年輕男生。她飛快地收回視線,打算離去。不想那個男生卻突然開口,「給你。」一面含笑將那本磚紅色封面的《A Documentary History of Art》遞給她。溫禧稍稍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過來,又輕聲說了「謝謝」便快步出了書架。

    祈博禹看著她的背影,這個女生蓄著一頭極好的頭髮,烏鴉鴉的,比最沉重的暮色還要深上三分。他不得不承認,這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鍾情這回事。他的心臟從見到她就開始無來由地亂跳,見到她踮足去取那本《A Documentary History of Art》的時候,素來平穩的自己居然仗著身高優勢,搶先出手,只為求她的一瞥。這簡簡單單一瞥,他再也移不開眼睛,他已經算是自負長相出眾的了,但是眼前這個女生簡直當得上「姿容絕世」四個字。

    祈博禹還在那一霎的驚艷里回不了神。半晌,他才想起什麼似的,快步向借閱管理處走去。

    借閱管理處的老師見到他,立刻帶上了親切的笑容,調侃道:「博禹,你怎麼來了?以祈院長和宋教授的藏書,你還用的著上這兒來?」

    祈博禹笑了笑,「張老師您笑話我呢,我爸媽的那點家私怎麼也不好和森木圖書館相提並論啊。」

    「你就謙虛吧。你們家的那一套《四庫全書珍本》可是我們鎮館之寶萬樹的《詞律二十卷》康熙二十六年堆絮園刻本拍馬也趕不上啊。」

    這倒是實話。祈博禹的父親祈霖甫是森木大學人文學院的院長,母親宋書嫻是美院的教授。祈霖甫是史學大家虞軼祺早年的學生,是中國古代史方面的專家國手,而宋書嫻早年留學法國,主攻西洋美術史。家中藏書極為豐富。而家學淵源的祈博禹不過二十三歲,已經是森木大學亞非語言學專業的研究生了。

    當下祈博禹只是溫和地笑了笑,狀若無意地看了看桌上的電腦,說道,「張老師,我要查一下吐火羅文的藏書資料,能不能借電腦給我用一下?」

    張品藻笑道,「客氣什麼,你自己查好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祈博禹從善如流,嫻熟地鍵開書刊借閱系統,搜出了《A Documentary History of Art》借閱者的信息資料。

    溫禧。外國語學院英國文學專業三年級。

    祈博禹在心底默念,他從未在學校聽過她的名號。在他印象里,女孩子但凡有三分姿色,定然是當成五分來妝扮招搖,可看她的穿著打扮,卻是再樸素整潔不過。長相如此美麗卻低調到寂寂無名的地步,真是不尋常。祈博禹對溫禧越發興致盎然起來。

    太陽已經西沉,溫禧抱著書往宿舍走去。

    宿舍里只有李薇薇一人,桌上支著一面橢圓大鏡子,正湊近了畫眼線。溫禧默默地將第二天早上的選修課課本塞進書包,這才囁嚅道,「我找了一份兼職,離學校挺遠,晚上我就不回宿舍了,回家睡覺。」

    李薇薇抬起眼睛,看她一眼,眼尾刻意拉長的眼線是一彎譏諷的弧度,「是嘛?你向我匯報幹什麼?我又不給你發工資。」說完又專心致志地照鏡子去了。

    一隻黃蜂在宿舍的窗口嗡嗡飛過,被夕陽照成美麗的金色。溫禧悄無聲息地掩上門離開。

    在食堂吃了晚飯,溫禧從車棚推了自行車出來,朝龍宸花園騎去。

    龍宸花園遠離市中心,騎車大約要一個多小時。溫禧一面踏車,一面尋思著明早八點鐘的課要在六點半就出發才能確保不遲到。

    夏天天黑得晚,溫禧汗流浹背地到達龍宸花園時,天空是一片寧靜的灰藍色。隔著老遠便能看見花團錦簇的的一片,催枯拉朽一般簡直灼痛了人的眼睛。溫禧想著自己從小生活的弄堂,那裡的植物不外乎蔥蒜,鳳仙以及梔子罷了,長在漏了底的搪瓷臉盆或者痰盂里。看來植物和人一樣,也分三六九等。

    默默地別過眼睛,溫禧按響了雕花柵欄上的門鈴。

    柵欄很快打開,溫禧推著車進了門,柵欄再次徐徐合攏。

    她正思忖著自行車該放在哪裡,富貴人家規矩太多,她不希望犯了忌諱。卻看見斯蒂文森不知道從哪裡出來了。溫禧趕緊禮貌地向他問好。

    管家先生永遠彬彬有禮,當下引著溫禧去了車庫。

    車庫裡停著好幾輛車,皆是動輒百千萬的品牌。溫禧越發覺得應當謹言慎行。斯蒂文森在一旁悄悄留意溫禧的表情,見這女孩眼神依舊清澈自如,對她的好感又增添了幾分。

    斯蒂文森領著溫禧進入內廳的時候,莫傅司正半/裸/著上身穿一件深紫色的襯衫,溫禧趕緊垂下了頭。

    斯蒂文森也是一臉不贊同的神色,卻並沒有說什麼。

    莫傅司慢條斯理地扣好扣子,這才開腔道,「你帶她去客房,小青它們我已經餵過食了。我要出去一趟,有事回來再說。」

    「好的,少爺。」斯蒂文森微微服身,「要通知司機嗎?」

    「不需要。我自己開車去。」說罷,便邁開長腿出去了。

    斯蒂文森朝溫禧說了一聲「稍等」便快步跟了出去。半晌之後才又折回。

    「溫禧小姐,請跟我來。」

    「斯蒂文森先生,您喊我溫禧就可以了。不要這麼客氣。」

    斯蒂文森朝她微微一笑,「溫禧小姐,這是規矩。」

    客房臨近花園,有巨大的落地窗,和整個宅院一般富麗堂皇。

    「溫禧小姐,您隨意。桌上的銀壺裡有水。當然如果您需要別的什麼飲料也可以告訴我。」

    溫禧連連擺手,「謝謝您。我喝水就可以了。」

    斯蒂文森又拉開一個四周雕飾著玳瑁螺鈿的圓腰鏡子,「這後面就是衛生間。」

    老管家離開後溫禧忽然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床鬆軟的不像話,坐在床沿的她幾乎不敢隨意動彈,仿佛一動就會陷進去似的。她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西洋宮廷里,不過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她不是公主,而是僕役。

    想到這裡,她反倒鎮靜下來,從包里掏出英語精讀課本,垂頭看起書來。

    莫傅司出去的時間遠遠短於溫禧的意料,所以當她抬頭看見這個蒼白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不免吃了一驚,趕緊放下書,站了起來,喚了一聲「莫先生」。

    莫傅司的視線由這個渾身繃緊的女生移到床沿那本攤開的英國文學精讀課本,忽然開口道,「你是學什麼的?」

    「我學的英語」。溫禧中規中矩地答道。

    莫傅司懶洋洋地看她一眼,「真可惜。」

    溫禧不明所以,莫傅司卻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你跟我過來。」便負手朝門外走去。溫禧惴惴不安地跟在後面。還是門外守著的斯蒂文森給了她一個寬慰的眼神。

    走了兩步,莫傅司忽然回頭問她,「你洗過澡沒有?」

    溫禧臉一下子就漲紅了,「我來之前洗過了。」

    莫傅司目光自頭到腳緩緩掃過她,「Stephen,你帶她去淋浴間沖個澡。把我用的沐浴液拿給她。」

    「知道了,少爺。」老管家領著溫禧去了淋浴間,又將浴衣、毛巾和沐浴液遞給了她。

    沐浴液不知道是什麼牌子,氣味極清極淡,裡面還隱隱帶著一絲苦艾味。溫禧站在花灑下面,卻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屈辱,這和古代低賤的妃嬪洗剝乾淨了用布裹好了獻給皇帝有什麼兩樣,甚至還不如,人家好歹是伺候九五之尊,而她卻是伺候動物。

    可是生活逼人,誰教她天生長了一張狐媚臉,沒人相信她是墨水瓶,通通認為她是花瓶。長的好也有長的好的苦處,別人看你,只剩下一張臉和一個軀幹,真是悲哀。

    洗完了澡,她還是第一次穿這種浴衣,帶子系了半天才收拾妥當,總覺得V字的開襟開的深了些,出來之前她不又放心地摸了摸自己的牛仔褲口袋,那枚紐扣項鍊安穩地待在裡面,這才抱著換下的衣服出了淋浴房。剛出去就對上了那個男人冷漠的視線,她下意識地攏了攏衣襟。

    莫傅司看著她的小動作,掀了掀嘴角,「You are not my taste.」

    溫禧臉一下子變得通紅。

    幸好他沒有繼續刻薄她,只是示意她跟在他身後。

    目的地是那間客房。此刻,大床的床墊上正盤著那條綠瘦蛇。感覺到動靜,抬了抬頭。

    溫禧感覺背上涼颼颼的。莫傅司上前彈了彈小青的腦袋,小青乖巧地伏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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