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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秋芬見記者竟然屈服離開，忍不住對他高聲謾罵，她罵街五百米都能聽得到的大嗓門在樓層里來回遊盪，好像在人耳邊放了一串鞭炮。

    魏滿山只管從背後抓住她手腕，一言不發的巋然不動。

    她像只受了刺激的吉娃娃，不把渾身的勁兒使完不能緩解腦子裡的壓力，最後她不得不停下來了，因為滿屋子的人都安靜的看著她。

    他們的目光讓她覺得收到了侮辱和蔑視，「你們都看個屁啊！（她惡狠狠的盯著卓辰）老天爺沒給你們塞一個他這樣的死孩子真是積了德了！！」

    洛非從電梯口走回來，鎖上進入辦公區的門，對魏滿山說：「把方女士請進會議室，我們在那裡談事情。」

    魏滿山二話不說拉著方秋芬就走，後者的抵抗完全無用，要不是她剛才還在瘋狂口吐芬芳，這副無法抵抗的樣子倒真的會讓人心生不忍。

    進到會議室里，方秋芬總算是接受了現狀，反而坐了下來，抱著手臂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傲慢樣子，看著在對面坐下的趙星川和卓辰，不屑的小聲罵道：「吃裡扒外的白眼狼。」

    趙星川讓魏滿山出去，會議室門關上之後，趙星川開了口，「方女士，時間寶貴，我就直說了，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聯繫卓辰，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干擾他的生活。」

    方秋芬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哦，你憑什麼說這種話，你是他男人，我是他媽，天王老子都沒媽大！我還告訴你，你倆成不了，我不同意！」

    趙星川在會議室桌下抓住了卓辰的手緊緊握住，眼睛卻始終堅持的看向方秋芬，卓辰頓時心跳如雷，接著果然聽到男人說：「你並不是卓辰的親生母親，卓辰是在三歲的時候被你從人販子手裡賣回去的。」

    沒有晴空閃電，五雷轟頂的震撼，也沒有柳暗花明的頓悟，卓辰第一個反應是——趙星川在開玩笑，他轉頭去看方秋芬的表情，卻發現對方一臉秘密被發現的驚訝和心虛。

    趙星川扯了扯他的手，「抱歉，卓辰。」

    卓辰回過頭，輕輕柔柔像是怕蒲公英會被他的呼吸吹散那樣，他問：「騙我的吧？」

    心口一緊，趙星川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的聲音穩定，「我知道這很突然。」

    「你憑什麼說卓辰不是我兒子！」方秋芬打斷了他的話，在座位里直起背，梗著脖子一副隨時發起攻擊的樣子。

    趙星川卻繼續看著卓辰：「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說漏了嘴，讓我懷疑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不立刻告訴你是怕誤會，所以先瞞著你給你們做了親子鑑定，結果她真的不是你的親生母親。」

    「那天抽的血就是……」

    方秋芬卻插嘴：「聽我說話！」

    這一下惹怒了趙星川，他還從未對一個女人懷抱滿腔恨意，他巴不得這個惡毒女人現在就死。

    砰的拍了一下會議室的桌子，他瞪著方秋芬，一臉震怒：「你給我閉嘴！」

    對方被嚇了一跳，臉色蒼白緊張的瑟縮回去，眼神看向門的方向，卻也知道門外應該站著剛才那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她跑不了。

    趙星川見她不再說話，便也平復心情，對卓辰繼續說：「而且杜醫生昨天還找到了一張照片，上面有你的親生父母，還有哥哥。」

    「她怎麼……」卓辰想到杜醫生那若有所思的眼神，伸手扶住悶痛的頭。

    「你的家原本就在綏陽，你父母哥哥在找不到你之後報了警，警察委託一位公派心理醫生他們做疏導，當時那位心理醫生就是杜醫生的老師，她當時是助理。本來我準備今天回家之後告訴你，但事出突然只能這樣了，卓辰……」趙星川咽了咽喉嚨，在卓辰的凝視之中他莫名的緊張起來，「你要看看照片嗎？」

    生鏽的齒輪在卓辰腦子裡轟隆隆的轉著，三歲，原來記憶中的那些歡笑，那些他以為失去的母親的愛和只在記憶中存在的家庭溫暖，全都不是在楊家寨，而是他現在所處的這個城市裡，只因為他太年幼所以混淆模糊了。

    這裡是他的故鄉。

    一切都可以解釋了，為什麼不管他做什麼努力都無法得到『母親』的眷顧，為什麼她永遠對他那麼冷漠。

    原來他這麼多年，都在給一個把自己從親生父母身邊奪走的人家當牛做馬。

    他轉頭看著方秋芬，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好像第一次見她，又好像面前空無一物。

    方秋芬被他看的一怒，「看什麼看！我養了你！養恩比生恩大，要不是我好心，卓康死了以後我就把你扔了！那個垃圾男人，自己生不出孩子賴我頭上，怪我不會生，花了家裡全部的錢賣了個兒子，結果沒命享福！死了！他媽的！死得好啊！」

    從側面看去，卓辰的眼睛在這一刻突然紅了個徹底，裡面閃爍著不知是解脫還是悲傷的眼淚，剎那間在他的下眼眶裡堆滿，然而就在那股晶瑩即將滿溢而出的時候，他眨了眨眼，顫抖的輕笑了一聲，眼淚便沒有落下來而是在他的睫毛上細密的閃爍著，讓人想到雨後新生的柔韌枝條，掛滿露珠。

    趙星川知道自己這一生都別想忘掉這一刻的所見，還有手中那隻無力的手忽然緊握住自己的力道。

    他說：「卓辰，接下來可以交給律師，我們回家吧。」

    卓辰好像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了什麼，他緩緩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