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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外祖父造的孽,已經無法挽回。那就讓他多做些好事為外祖父贖罪吧!

    傅雲英也站了起來,鄭重回禮,「這一拜,是替荊襄百姓拜的。張主事一心為民,願意留下,乃荊襄百姓之福!」

    燈火昏暗,兩人對望一眼,相視一笑。

    這一笑,此前所有隔閡,煙消雲散。

    ……

    接下來幾天,西邊不斷有親兵運送俘虜回縣城。

    霍明錦治下軍規嚴謹,對於淫、辱婦人、濫殺無辜的流寇,殺無赦,其他被逼著和流寇一起攻城的流民只要肯繳械投降,既往不咎,送回縣城,由傅雲英想辦法安置。

    苗八斤不顧自己的傷情,拄著兩根竹棍,找傅雲英打聽會怎麼處置起義軍。

    她沒有隱瞞,「但凡是濫殺平民的,不能放過。其他人可以留下一命。」

    苗八斤鬆了口氣,咧嘴笑道:「監軍果然仁慈。」

    傅雲英搖搖頭,「不是仁慈,留他們有用。」

    殺過平民百姓的,尤其是殺過朝廷命官的流寇,性子已經野了,這樣的人留不得,他們以後隨時可能因為一點點不滿就鋌而走險或者煽動其他人鬧事。

    流民們需要安定的生活。

    對於那些流寇,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

    願意主動歸順的流民,就地附籍。

    而那些罪名不至於流放,又不服管束的刺頭,傅雲英準備把他們送到雙魚島和小琉球島上去。

    讓他們去對付海上的流寇,保護來往的商船。之前霍明錦收服的海上巨寇不可能永遠老實,他們需要培養幾個能壓制那些巨寇的自己人。

    苗八斤聽懂傅雲英的暗示,不可置信地看她一眼,「這麼說,我也要去雙魚島?」

    竟然不殺他?還要重用他?

    傅雲英點點頭。

    苗八斤朗聲大笑,想說幾句豪氣的話,不小心扯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不停咳嗽。

    ……

    這晚,傅雲英接到趙師爺的回信。

    得知她要在荊襄建學堂,趙師爺欣喜若狂,已經匆匆收拾行李趕過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隨行的還有三個和他志同道合的友人,都是年事已高無牽無掛、想在晚年無拘無束做一點事的名儒。

    趙師爺的友人,必定才學不俗。

    傅雲英嘴角輕翹,學堂不愁沒老師了。

    她看完信,吹滅蠟燭。

    擎著油燈回到臥房,坐在床沿邊脫掉靴子,摘下網巾,剛要解衣襟,一雙胳膊猛地伸過來,攬住她的腰,把她帶倒在竹蓆上。

    接著,沉重的身體壓下來,牢牢覆在她身上,大手扣住她的雙手,摸索著和她十指交握。

    黑暗中充斥著男人粗重的鼻息。

    她回握他的手。

    這麼多人守在外面,能躲在她房裡床上的,自然只有霍明錦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

    久久沒聽到回答,霍明錦抱著她,沉沉睡去。

    傅雲英等了半天,試探著推了一下,霍明錦翻了個身,沒有醒,雙手收緊,把她抱得更緊。

    黑暗中,她輕撫他的臉,盯著著他濃黑的眉看了很久,笑了笑。

    只能就這麼睡了。

    第161章 (十二)

    她回握他的手。

    這麼多人守在外面,能躲在她房裡床上的,自然只有霍明錦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

    久久沒聽到回答,霍明錦抱著她,沉沉睡去。

    傅雲英等了半天,試探著推了一下,霍明錦翻了個身,沒有醒,雙手收緊,把她抱得更緊。

    黑暗中,她輕撫他的臉,盯著著他濃黑的眉看了很久,笑了笑。

    只能就這麼睡了。

    ……

    櫻桃紅透,芭蕉冉冉。

    晨光透過牆外幾叢蓊鬱生長的芭蕉,漫進臥房,在湘竹屏風前籠下一片潺潺浮動的斑影。光線被闊大肥厚的葉片一層層濾過,絲絲縷縷,泛著清冷之意。

    傅雲英倚靠著床欄而坐,手裡拿了本書在看。

    看了幾頁,聽到屋外鳥鳴啾啾,抬起頭,望著屏風上躍動的浮光出了一會兒神。

    花羅薄被翻動,窸窸窣窣響。

    床里的霍明錦翻了個身,雙手在被子裡摸索,半天沒摸到人,濃眉皺起,睜開眼睛。

    她拋開書,低頭看他,握住他的手。

    霍明錦似乎還沒完全清醒,緊緊攥住她的手送到唇邊,吻她的手指。手放開,側過身往她懷裡拱了兩下,堅實的臂膀抱著她的腰,臉挨著她蹭了蹭,像小孩子似的。

    復又閉上眼睛,枕著她的腿沉沉睡去。

    發出輕輕的呼嚕聲。

    救出曹總督後,他輾轉各地收攏軍隊,將幾支起義軍逼進包圍圈中,忙得寫信的時間都沒有,幾乎一直在馬背上。

    剛打了勝仗就連夜趕回來,這是累極了。

    傅雲英眼眸低垂,手指輕撫他黑黢黢的劍眉。

    他側身躺在她腿上,黑髮,濃眉,薄唇,五官線條明晰,頭髮散開了,披了滿肩,這讓他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身上只穿了件雲紗裡衣,衣襟大敞,蜜色肌膚上橫貫幾道舊傷疤。

    她的手不知不覺滑進衣領里,指尖撫過那幾道疤痕,疤痕早就癒合,有些微微的凸起。

    不知是不是覺得癢,他在夢中捉住她的手,輕輕扣住。

    她讓他抓著自己的手,仔細凝視他的睡顏,想起那天目睹苗八斤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最信任的兄弟從背後兩刀捅了個對穿時,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

    當年霍明錦被親生母親和兄長出賣,被圍困在孤島上等死,眼看部下一個接一個死去時,又是怎樣的絕望?

    他沒有對她說過那些日子的艱辛,因為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他不想讓她不快樂。

    為什麼會喜歡她呢?

    上一世的她只是個小姑娘,和他一起玩,和他一起笑。

    她自然喜歡他這個溫和而體貼的大哥哥,所以這一世會下意識信任他,不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但那段時光太短暫,只是小姑娘對年長哥哥單純的喜歡,還沒來得及發生什麼,他就離開京城上戰場了。

    這一世重逢,她也沒有為他做過什麼。

    他卻一直如少年時那樣,不管她怎麼變,深情始終如一。

    傅雲英怔怔地出神。

    重活一世,她努力嘗試走一條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路,她不知道自己走得對不對,也不知道自己旅途的終點在哪裡,她並不是很在乎結果,認真過好每一天就夠了。

    不知不覺間,霍明錦跟了過來,不管她什麼時候回頭,都能看見他溫和而沉默地跟在她身邊。

    她可以向他傾吐自己所有的秘密和煩惱,用不著忌諱,也無需負擔什麼。

    涼風吹拂,窗外芭蕉葉片輕輕晃動,斑影如水。

    躺在她腿上的男人醒了過來,見她坐著發呆,眼神放空,唇角勾起,抬起手,粗礪的手指摸摸她的臉。

    「在想什麼?」

    傅雲英回過神,低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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