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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喬嘉點點頭,道:「二爺已經到廣東了,諸事平安,公子很高興。」
她嘴上沒說什麼,心裡一直記掛著霍明錦,傅雲章好幾次看到她對著輿圖比劃,在大軍經過的地方畫上記號。
他垂下眼眸,唔了一聲,轉身離開。
腳步有些踉蹌。
見他臉色蒼白,蓮殼沒敢吱聲,也不敢離他太遠,亦步亦趨跟著他。
穿過月洞門,轉過抄手遊廊。
快到他的院子了。
傅雲章腳步忽然一頓,手捂在胸膛上,喉中衝起一股腥甜。
他肩膀一抖,俯身栽倒在綠漆欄杆上,喉結滾動,哇的一聲,唇邊溢出鮮紅血絲。
「爺!」
蓮殼急得嗓子都變調了,撲在他身前,哆嗦著想替他擦拭。
傅雲章推開他,靠坐著欄杆,隨手抹去嘴邊血跡,盯著手背上蹭到的鮮血,怔怔出了會兒神。
蓮殼眼裡滾下淚來,哭著道:「爺,我這就去請郎中!」
剛要走,袖子被扯住了,傅雲章拉住他,低聲喃喃:「不……別告訴她……」
蓮殼擦掉眼淚,「好,小的明白,小的不說,不驚動其他人……」
他扶著傅雲章回房間,找出之前的藥方,偷偷煎藥。
夜裡吃晚飯的時候,傅雲英沒看到傅雲章。
問下人,下人說傅雲章今天從城外回來,有些累著了,提前吃了一碗麵,這會兒已經睡下。
傅雲英有事和傅雲章商量,不過這幾天都沒機會和他長談,對捧著一碗酸湯餛飩的傅雲啟道,「九哥,明天早上要是看到二哥,替我留住他,我有話和他說。」
傅雲啟咽下一大口酸湯,燙得直吸氣,點頭應下。
第二天早上,傅雲啟左等右等,並沒等到傅雲章現身。忍不住去他院子裡瞧瞧,剛進去,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草藥味。
蓮殼和其他人正圍著床榻走來走去,急得團團轉。
傅雲啟吃了一驚,闖進臥房,掀開床帳一看,傅雲章躺在枕上,面如金紙,唇色發白。
他回頭抓住蓮殼,厲聲問:「這是怎麼回事?二哥病了?!」
蓮殼知道瞞不住了,哽咽著道:「爺昨天回來之後,昏迷不醒,吃了藥也不見好。」
傅雲啟氣得直跺腳,「為什麼瞞著不說?還不請郎中去!」
蓮殼有些猶豫,「爺說……」
傅雲啟擺擺手,「說個屁!趕緊騎馬請郎中去!」
這邊鬧出來,下人們不敢再隱瞞,早起整理公文的傅雲英很快聽說了,親自過來看。
蓮殼啜泣著說了昨天的經過,「爺向來如此,說不是大毛病,用不著驚動您,照著張道長開的藥方吃藥就行。」
傅雲英坐在床榻邊,眉頭輕皺,接過侍女擰乾的巾帕,為傅雲章擦拭額前的冷汗。
他眉目沉靜,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昨天跟著傅雲章出門的隨從都被帶了過來。
傅雲英讓侍女在床榻邊守著,走出臥房,問:「這幾天二哥去哪裡了,見了什麼人?」
涉及到傅雲章的身世,幾個隨從雖然只聽到一句,也知道這事關係重大,自然不會如實說出,只含糊道:「昨天爺家鄉那個叫傅容的族妹過來糾纏,爺讓人把她關起來了。」
傅容?
傅雲英蹙眉,這個人不是被送回湖廣了嗎?怎麼還在北方逗留?
喬嘉把常為傅雲英看診的太醫請了過來,他看過傅雲章的臉色和脈象,沉吟了片刻,道:「有點兇險,又有點玄妙,我一時也拿不準。」
傅雲英拿出張道長的藥方,道:「這是宮中張道長開的方子,我二哥少年時刻苦讀書,日以繼夜,焚膏繼晷,未加保養,不幸落下病症,這些年都是吃張道長的藥。」
張道長是皇室仙師,太醫不敢怠慢,接過藥方細看,推敲了一番,含笑說:「不愧是仙師,這藥方讓老朽茅塞頓開!」
傅雲英回頭看一眼沉睡的傅雲章,「可要緊?」
太醫搖搖頭,斟酌著說:「這也說不準,先按著藥方吃,興許就好了。」
傅雲英臉色微沉。
……
傅雲章醒來的時候,聞到一陣清甜的香氣。
這氣味和藥味不一樣,以往他房中總是瀰漫著一股說不上好聞也說不上難聞的藥草味道,現在縈繞在他鼻端的香氣卻甜絲絲的。
他睜開眼睛。
屋裡光線明亮,窗戶支起半邊,亮光透過如意紋窗格子漏進來,地上一道道亮斑,幔帳都用銅鉤攏起來了。
傅雲英盤腿坐在一邊的羅漢床上看卷宗,黑漆桌案上堆疊了兩大摞書冊,一摞是看過的,一摞是沒看的,她低頭認真翻看,偶爾會提筆在紙上畫一個圈。
窗前高几上供了一大罐鮮嫩瓜果,香氣就是那些瓜果散發出來的,這個季節北地連桃花都沒開,也不知她到底從哪裡尋摸過來的新鮮瓜果。
傅雲章輕咳了兩聲。
羅漢床上,傅雲英立刻放下筆,下地篩了杯茶,送到床邊。
「二哥,你醒了。」
傅雲章撐著坐起來,靠在床欄上,接過茶杯啜飲一口,搖頭失笑,「是不是嚇著你了?其實我沒事。」
傅雲英嗯了一聲,問:「二哥,傅容和你說什麼了?她想威脅你?」
傅雲章垂眸,放下茶杯,「威脅?她還不夠格。」
他走了會兒神,看一眼傅雲英,「今天沒去衙署?」
傅雲英看著他,覺得他今天有些反常,道:「我告了一天假,刑部那邊也派人去打招呼了。」
傅雲章一笑,「我沒事,別耽誤你的正事,下午去衙署罷。」
像是要證明自己確實什麼事都沒有,他掀開錦被,穿上靴鞋,下地走了幾步。
「昨天只是意外,你管得那麼嚴,我很久沒吃酒了,每天吃飽穿暖,按時就寢,身體比以前強多了。」
怕傅雲英不信,他指指房門外,「不信你可以問蓮殼。」
傅雲英已經問過蓮殼了。
蓮殼說傅雲章很久不用吃藥了,大冬天也沒有病過,昨天不知怎麼回事,從城外回來,突然就病倒了。
看來問題出在傅容身上,而且二哥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傅雲英不動聲色,「二哥,你餓不餓?先吃飯吧。」
傅雲章摸摸肚子,莞爾,扭頭看她,目光變得飄忽起來,「妹妹,你對我真好。」
這世上,大概也只有她能懂他,真正關心他、尊重他。
雖然傅雲章語氣戲謔,像是在說笑,傅雲英卻覺得他每一個字都說得認真鄭重。
「二哥對我更好。」
她輕聲說,站起身,扶住傅雲章的胳膊。
傅雲章笑了笑,就著她的攙扶走到月牙桌前坐下,「還真餓了,吃飯罷。」
……
下午,傅雲英仍舊去大理寺,傅雲章本來打算和她一起出門,她攔著不許,讓他在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