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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新君即位,選秀攏共選了四名秀女。
太監們接孔氏入京,她讓身邊心腹侍從找個機會去看看那幾名秀女。
侍從回來告訴她:「她們不及小姐美貌。」
孔氏那時是鬆了口氣的,等真的見到四名秀女,才知侍從怕她責罰才會拿話搪塞她,那幾名秀女個個花容月貌,而且談吐不俗。
其中趙氏的姿容最為出眾,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她家雖然只是鄉紳,可卻是大姓之後。
另外三名秀女也是平民百姓家出來的,但在京師由宮中的太監、女官調理了一段時日,走路、說話、看人,那真真是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別說是新君了,就連孔氏自己,看了也覺得對方討人喜歡。
就和當年選秀一樣,她表現只是平平而已,比不上給太子選的太子妃、良娣等人。
孔氏心灰意冷,女官們說的沒錯,世子的身份變了,她配不上世子。
得知皇上要來看她們時,其他秀女又羞澀又激動,絞著帕子,俏臉通紅。
孔氏卻手腳冰涼。
然而,皇上在見過她們五人後,仍舊選她當皇后。
太監宣讀旨意時,向來四平八穩的趙氏有些失態,一臉不可置信。
另外三名秀女也暗暗吃驚。
她們不愧是選婚太監選出來的,只詫異了幾息,立刻笑著恭喜孔氏。
孔氏比趙氏更加意外。
她覺得皇上肯定是喜歡她、記掛她的,不然不會在看到其他幾個如花似玉的秀女後,還是選了她。
女官們教她,帝後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皇帝是天,乃乾,皇后是地,乃坤。
道德經中有一句「地得一以寧」,所以皇后居所為坤寧宮。
她入住坤寧宮時日尚淺,但已經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入宮前,孔老爺請人給她算命,高人說她天生鳳命,命格極貴,果然不錯。
她對著銅鏡沉思。
宮女跪在兩邊,小心翼翼往她臉上抹紅玉膏,宮裡的秘方,用幾十種香料調配出來的,每天抹臉,肌膚嫩滑如玉。
水晶簾外傳來腳步聲,內官快步走進來,隔著垂地羅帳,道:「娘娘,太醫看過了,老夫人的病沒有大礙。只是國舅爺還關在牢里沒放出來,老夫人放心不下,吃什麼都不香。」
孔氏蹙眉。
皇上賜給那傅雲尚方寶劍不算,還把哥哥給關起來了,說要給哥哥一個教訓。娘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年紀又大了,哥哥一直不歸家,娘以淚洗面,病倒在床,自己身為女兒,沒法侍奉湯藥,只能派人回去探望。
其他皇親國戚,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沒人管。哥哥只是醉酒打人,怎麼傅雲偏偏就揪著哥哥不放?
孔氏有些惱,但想起皇上說背後有人使壞,仇恨立馬轉移到四位妃子身上,是趙氏?還是李氏?
她讓宮女去庫房取綢緞布匹、金銀首飾,並人參、鹿茸之類的大補之物,吩咐內官送回娘家去。
東西是其次,但從宮裡賞出去的,這份體面別人家沒有,哥哥挨了打,京里的人肯定笑話孔家,她更得照應家裡。
待她支開宮女,內官上前幾步,小聲道:「娘娘,老夫人問國舅爺什麼時候能回家。那牢里陰森潮濕,國舅爺酒後挨了頓打,沒人照顧,還被關進去,肯定受了不少罪,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
孔氏皺眉道:「讓我娘寬心,皇上不是真心要關他,因怕御史彈劾,才要做做樣子。這都到年底了,過年之前肯定會放他回家。」
內官又道:「老夫人還問,那個傅雲是什麼來頭?竟然敢打國舅爺。」
孔氏挑起一星兒乳白色脂膏,抹在自己手上,想了想,道:「傅雲是皇上的人,皇上很信任他。哥哥這次受罪,出來以後必然不服氣,叮囑他莫要再惹是生非,先躲過這陣風頭再說,別想著去找傅雲的晦氣。」
又問家裡還缺什麼,父親身體好不好,家中侄兒侄女如何。
內官一一答了,沒敢告訴孔氏她爹孔老爺又納了一房十五歲的小妾,孔太太生氣病倒,一半是擔心兒子,還有一半是被孔老爺給氣的。
到安歇的時辰了,宮女進來鋪床烘被,內官退出去。
孔氏望一眼門口的方向,眼神落寞。
忽然,兩名內官笑著走進內殿,道:「萬歲爺說今晚過來。」
孔氏呆了一呆,喜不自禁。
宮女們也滿臉笑容,道:「娘娘,國舅爺出了事,萬歲爺還是到您這兒來,您且放寬心,您可是皇后,萬歲爺豈會冷落您?」
孔氏眉角眼梢都是笑,忙撫撫髮鬢,「這個髮式不好看,給我梳個牡丹髻。」
宮女們笑著應喏。
等朱和昶批閱完奏摺過來,孔氏已經換了身衣裳,打扮得嬌艷欲滴,備了消夜等著了。
朱和昶坐下喝珍珠豆腐丸子湯,桌上許多湖廣風味的菜餚,其中一道武昌府的菜薹,是內庖特意進獻的。
飯後說了會兒話,朱和昶看到孔皇后抄了一半的經書,拿起來看。
孔皇后臉上羞紅,奪過紙,道:「妾的字寫得不好。」
她跟著女官學習,讀了幾本女德之類的書,但才學有限,比不上趙氏她們飽讀詩書。
朱和昶微微一笑,道:「朕以前的字也寫得不好,在書院讀書的時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人敢管朕,朕就愈發懶了。雲哥的字寫得好,他最刻苦。」
聽他提起少年時候的事,孔皇后心裡一動,皇上和傅雲認識多年,以前她以為傅雲不過是和之前被打發回武昌府的長史一樣只是個比較有臉面的王府舊人,但現在看來,遠不止如此。
她不動聲色,嬌聲說:「皇上的字明明寫得很好,聽說幾位閣老都夸您,您這麼說,是為了安慰我罷了。」
朱和昶搖頭失笑,「進京以後朕每天都要練字,才沒在閣老們跟前丟醜,他們嘴上不說,心裡挑剔得很。」
多虧雲哥寫信提醒他,他進京之前一直在苦練,除了練字,還練說話的口音,免得進京鬧笑話,被朝臣看不起。
孔皇后怔了怔,皇上以前只是個地方藩王世子,進京以後才學著怎麼處理朝政、怎麼和朝臣打交道,一定很辛苦。
朱和昶和她說話,見她眼皮低垂,以為她還在為長樂侯的事生氣,道:「你哥哥要是打了旁人,也沒什麼,打的是大理寺少卿,就不一樣了。怎麼也得關他幾天,差事也不必管了,等他出來,讓他去南京。」
不僅要關押,還要奪走哥哥的差事,打發他去南京。
孔皇后一驚,下意識道:「皇上,就要過年了,兄長是家中獨子,他一走,兩老無人照顧……」
朱和昶皺眉說:「只是打發他出一趟公差而已,等他回來,風頭過去了,才好讓他官復原職。不然,御史豈會輕易放過他?」
這事似乎不只是酒後打人那麼簡單,孔皇后心思轉了幾轉,不敢再給兄長求情,只得道:「皇上處置公正,就該如此。妾只是擔心兩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