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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沈黨的骨幹中,竟然有兩個是霍明錦的人……難怪異變開始時,他能迅速做出反應。

    沈家的人鋃鐺入獄,沈介溪和其髮妻趙氏當天便死在家中,據說夫妻倆是同時服食毒、藥而死。

    崔南軒意外受傷,他的幕僚們手忙腳亂,沈黨中和他交好的人找不到他的人,群龍無首,只得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正好給其他人機會,現在不痛打落水狗,還待何時?

    一時之間,沈黨官員成了過街老鼠,哪怕他們不知道沈家謀劃,也全都因為各種各樣的罪名入獄。

    先帝的喪事辦得很隆重,可惜除了孫貴妃,沒人真心為先帝神傷,動亂過後的京師,迎來新興勢力的狂歡。

    大家都知道新君年輕軟弱、不知世事,所以大臣們並不慌張,尤其是平安躲過此次動亂的幾位大員,已經準備好如何調、教新君,教導新君尊重內閣的職權。

    霍明錦派人將傅雲章送回家中安置,傅雲英一道回了家。

    傅雲啟和袁三都被她派人送出京師,夜裡她和太醫一起守著傅雲章,白天則處理正事。

    現在朱和昶已經是皇帝了,只是還沒有正式舉行大典,就算大臣們見了他之後反悔,也不能把他趕回去,因為天下人已經認定他就是新君,如果再出變故,藩王們一定會不老實的。

    她不再偷偷摸摸,直接將各處人手召集至府中,一部分派去接應朱和昶,一部分去往不同人府上試探遊說,一部分盯著各地藩王的動靜。

    兩天後,太醫告訴她,傅雲章的箭傷沒有大礙了,不過……

    這時候傅雲章已經醒了,蓮殼跪在腳踏上餵他吃藥。

    太醫把傅雲英拉到外面,說:「你兄長幼時讀書太過刻苦,損傷根本,後來可能運氣好碰到高人,壓制住病情,可惜底子已經掏空了,不曉得以後會如何。」

    不愧是霍明錦的人,沒有委婉,說得很直接。

    傅雲英心裡有數,張道長就是那個高人,他曾想勸傅雲章隨他修道,但那時候傅雲章還沒有考中舉人,怎麼捨得放下學業。

    難怪他一直不願意娶妻,他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不想耽誤好人家的女子,寡婦難做,這一點他最有感觸。

    所以不管是當初的陳家,還是後來的趙家、沈家,在被他一次次拒婚後,都沒有惱羞成怒,反而佩服他的為人。

    窗前供一尊鎏金富貴長春紋如意耳花觚,觚里插荷花、竹枝、菖蒲和蜀葵,是丫頭早上剛剪的鮮花,水靈靈的。

    她看著花朵上滾動的露珠,問:「可還有法子醫治?」

    太醫搖搖頭,「就像油盡燈枯一樣……一個人的精氣神都耗盡了……」

    他言盡於此,出去寫方子。

    傅雲英站著發了會兒怔,走到窗前,捧起鎏金花觚,走進裡間。

    蓮殼挑起帘子讓她進去。

    傅雲章半靠著床欄上,衣襟鬆散,臉色還好,只雙唇顏色蒼白,看她進來,眉頭微簇,「我聽人說……你去吏部了?」

    一開始亂起來的時候他身在吏部,正和崔南軒商量湖廣漕糧的事,想起她之前的警告,立刻帶著所有人躲到安全的地方。但那幫人像是認準了非要殺崔南軒不可,一直緊追不放,後來他穿上崔南軒的衣裳,替他引開人,之後中了一箭,其他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蓮殼說是霍明錦的人送他和傅雲英回來的,傅雲英似乎和霍明錦爭執過,李昌他們這些天一個個面色陰沉,一聲不吭,氣氛古怪。

    崔南軒還是受傷了,現在在家養傷,據說還沒醒。

    傅雲章眼神示意蓮殼出去守著,「雲英,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為了救我和霍指揮使吵架了?」

    傅雲英笑了笑,把花觚挪到床邊高几上,修整了一下花型。

    他喜歡供花,用不著多名貴的花,只要是院子裡長的,哪怕是一把野花。

    「這花好不看?」

    傅雲章雖然心事重重,還是順著她的話瞥幾眼花,道:「自然好看。」

    她擅長供花,一年四季都能將屋子裝點得雅致,簡簡單單的野花野草到她手裡也能擺出好看的姿態。

    姚文達為此誇她安貧樂道,是個雅人。

    他卻覺得她並不是附庸風雅,也不是刻板,而是發自內心喜歡生活,珍惜每一天,所以每一天都過得認真。

    「你們吵架了?」他又問一句,眸子裡寫滿擔憂。

    「沒有吵架……」傅雲英拿起一旁的刺繡團扇,幫傅雲章打扇,「只是現在事多,我不想讓他分心,等事情處理完,我會好好和他說清楚。」

    這麼說,他們還是起爭執了。

    傅雲章心中一緊,坐起身,按住傅雲英扇扇子的手,「我去和他說。」

    她搖搖頭,「二哥,你先好好養傷。」

    傅雲章輕輕嘆了口氣,「事出突然,救崔南軒的時候,我沒有多想……你不該來的。」

    傅雲英已經打聽清楚了,幫傅雲章解決翰林院麻煩的人就是崔南軒。還有之前江西缺糧,巡撫曾找湖廣借糧,知府想都沒想,答應下來,命黃州縣送糧,傅雲章知道此事後,立刻想辦法打點。

    借糧只是小事,但這種借糧最後往往演變成征漕糧,到最後,黃州縣所有老百姓很可能要背上服役之苦,家破人亡只是輕的,子孫後代都得跟著受罪。

    崔南軒是湖廣人,知道此事後,把征糧的事妥善解決了。

    傅雲章覺得自己活不長,不如救下崔南軒,不管他私德如何,在公事上,他沒有犯過錯。

    即使人人都知道他為的是自己的前程,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二哥,如果你知道我有危險,你會怎麼做?」

    傅雲英繼續為傅雲章打扇,問。

    傅雲章看她一眼,有些無奈,他自然要去救她,可她不喜歡崔南軒,他卻為崔南軒冒險,「這不一樣……」

    「一樣的。」傅雲英一口剪斷他的話,道,「只要你好好的,你幫的是誰,我一點都不在意。」

    房裡安靜下來。

    傅雲章久久無言,半晌後,抬起手,手指碰碰她的臉,幽黑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我曉得了。」

    不一會兒,門被叩響,丫頭把剛熬好的藥過來了。

    傅雲英看著傅雲章吃過藥,等他睡下,出了院子。

    喬嘉守在外面,看她出來,頷首致意。

    她唔一聲,示意喬嘉跟上自己。

    兩人走過長廊,穿過月洞門的時候,她忽然道:「喬嘉……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喬嘉腳步一頓,抬起眼。

    這個平平無奇、從來喜行不露於色,單調乏味得近乎沒有情緒的男人,第一次露出眸中可以稱得上為驚訝的表情。

    「我已經摸清楚王派到各地的人手,所有人的來歷、姓名、特徵我一清二楚,這幾個月我頻繁調動他們,打壓他們,以此震懾人心,現在他們雖然仍然桀驁不馴,倒是還算聽話,沒有人陽奉陰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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