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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何況下午還由著他抱了那麼久,若她還是閨閣女子,勢必要嫁他的。
她只是習慣了條理分明,沒有做好再次敞開心扉的準備。
那會讓她分心。
她每天都嚴格按照計劃作息,不喜歡計劃外的事情。
夜色涼如水,她雙唇輕抿,思考的表情很認真,月光在那張秀淨的臉上鍍了一層冷冷的光。
傅雲章嘆了一聲,微微一笑,低頭看著掌心的手,他只是哥哥,以後的路,霍明錦會陪她走下去,「這樣也好,只要你喜歡,不妨給他一個機會。」
第120章 生亂
這晚,傅雲英還是夢見前世了。
不過不再是噩夢。
滴水成冰的寒冬時節,她在甘州一處泥濘的河邊行走,悽厲的風聲中夾雜著柔和的汩汩水聲,風吹在臉上,冷得刺骨。
她卻不覺得難受,只是那樣漫無目的地走,雙手撥開一人高的茅草叢,前方豁然開朗。
黑夜如潮水一般緩緩退去,一望無際的草原,風停了下來,地平線上緩緩浮出溫和的光亮,日頭還未出,但天快亮了。
她沐浴在清寒的晨風中,眼前一片溫暖的璀璨光輝。
翌日一大早,吃飯的時候,傅雲英讓管家把家中備著做打球場的院子改建成射箭廳。
打球場、射箭廳可以共用一個院子,只需要做一些改動。管家應下,問她是不是要請騎射師傅。
傅雲英道:「不必,府里有現成的師傅。」
喬嘉和護衛們都會騎射,她只是學基本的技巧,沒打算練成神射手,有人在一邊指導姿勢就行。
傅雲章看她一眼,「怎麼想起學射箭?」
她一笑,挖一勺桂花滷子澆在碗裡的豆花上,「技多不壓身。」
與其一直恐懼下去,不如主動去面對。宮中每年都會舉行各種大大小小的射禮,文武官員都要參加,她現在品階不夠,以後升官了,必然也要參加。
「二哥。」她用筷子把半塊流油的高郵醃蛋挖到碟子上,推到傅雲章面前,「我聽工部主事說翰林院有人為難你?」
翰林院平時有各種大小詩會,過節要寫詩,宴飲聚會要寫詩,閒著沒事幹也要寫詩,但這些都不會影響到最後的考核,哪怕請半年的長假,只要考核通過,就能派官。以傅雲章的才學,通過考核輕而易舉,但有人故意在名額上設了道關卡,不想讓他順利通過遴選。
傅雲章把她挖好的醃蛋黃倒進碗裡,手裡拿著小瓢羹,緩緩攪動荼蘼粥,淡淡道:「不妨事,已經解決了。」
不想多談的樣子。
傅雲英沉默下來,遞了一枚雜色鵝肉饅頭給他。
他接了饅頭,笑了笑,「真的沒事。」
正說著話,哐當一聲響,兩人嚇了一跳,看向門口。
被門檻絆倒、剛剛摔了個大馬趴的袁三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袖子,撓撓腦袋,眼神躲閃,神情尷尬。
傅雲英掃他一眼,目光在他那兩個顯眼的大黑眼圈上停留了片刻。
「坐吧。」
袁三答應一聲,挨著她坐下,自己盛了碗粥慢慢吃。
傅雲章和傅雲啟吃完,先出去了。傅雲英眼神示意房裡的丫鬟都出去。
等房裡只剩下她和袁三了,她問:「昨晚一夜沒睡?」
袁三突然變得木訥起來,不敢看她,垂著腦袋支支吾吾道:「還,還好。」
傅雲英嘴角翹起,「你在想什麼?」
袁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聽她在耳邊說話,渾身不自在,不知不覺出了一身細汗。
半晌後,他心一橫,鼓起勇氣問:「老大……你以前對我那麼好,不會是喜歡過我吧?」
如果老大喜歡他,而他不知情,那豈不是辜負了老大的一片心?
房裡安靜下來。
好險傅雲英剛剛吃完一碗豆花,不然聽了袁三這句話,一定會嗆個半死。
她無語了很久。
袁三小心翼翼偷看她幾眼,見她一臉莫名其妙,明明應該鬆口氣的,不知怎麼反而有點失落,哈哈大笑幾聲,「老大,我和你開玩笑呢!」
從武昌府到京師,慕丹映公子之名給老大寫詩、寫賦的文人不知有多少。文人間喜歡這種風流雅事,老大從來都是冷淡以對,不是那種喜歡到處留情的浪子。
傅雲英白他一眼,「這樣的玩笑話不好玩。」
他忙賠不是:「我曉得錯了。」
傅雲英搖搖頭,不理會他了。
她心裡明白,袁三不是真的自作多情到這個地步,而是故意用這種玩笑話化解昨晚的彆扭。
「明天我派人送九哥南下去考鄉試,你會試準備得如何了?」
說起正經事,袁三立馬正常了,點點頭,「老大,你放心,我這回怎麼說也得混個名次。」
傅雲英點點頭,「書坊的事你別管了,專心溫書,我前幾天找姚大人討來一套房稿集,都是近年來的士子所作,還沒出版過,你好好研讀。」
袁三嗯一聲,「我曉得。」
……
昨天千步廊發生的事傳得很快,一轉眼六部年輕官員都聽說了。
傅雲英剛進大理寺,陸主簿捧著點名冊,仔細端詳她一陣,嘖嘖道:「還好沒破相!你這副好相貌可是我們大理寺的招牌。」
她哭笑不得。
一路往號房走,路過的人都要拉著她關心幾句,大罵阮君澤狐假虎威狗仗人勢,最後一致表示阮君澤肯定是嫉妒她的年輕俊秀。
她素來不苟言笑,大家怕她惱了,開玩笑也僅限於此。
傅雲可是個不好惹的主兒,人家前些時日硬生生查閱所有前朝典籍,一個字一個字摳字眼,把刑部一個按照「舊例」判罰的案子給駁回了,光是這份韌勁兒,就不能小瞧她。
尤其這種局勢詭譎的時候,大家更為謹慎小心,總之誰都不得罪。
傅雲英和同僚們敷衍幾句,回到自己號房。
石正搬來今天要審核的卷宗,放在書案上,砰的一聲響,濺起一蓬灰塵。
按照她的吩咐,卷宗是分過類的,她拿起一份細看,剛看了個題頭,門外傳來一陣騷亂。
似乎是衝著她這個方向來的。
她放下卷宗,起身往外看。
長廊外,穿一襲飛魚服的年輕副千戶阮君澤正黑著臉往裡走,步子邁得又急又大,衣袍獵獵作響。
大理寺的評事、主簿們跟在他身後,想攔著他,又不敢攔,這位可是能以一當百的武狀元。
但這裡畢竟是大理寺,要是他們放任阮君澤在大理寺撒野,刑部、督察院的人還不得笑掉大牙?以後大理寺官員還怎麼在官場上混啊?直接捲鋪蓋回家種田得了!
想想刑部的人到時候會怎麼嘲笑大理寺的人窩囊,大家頓時不覺得怕了,一鼓作氣,擋在阮君澤面前,不許他往裡走。
「副千戶這是想在大理寺撒野麼?」
阮君澤濃眉皺起,有點不耐煩,大手一揮,想把人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