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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他並不是故意要讓傅雲章不快,雖然傅雲章不是她的嫡親哥哥,只是遠房堂兄,卻是她最重視的親人。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需要抱著她,感受到她仍然好好地活著,才能安心。

    這下子他整個壓下來了,強健高大的身體,哪一處都是滾燙的,肌肉紋理透過衣裳貼在身上,傅雲英熱得喘不過氣。

    他可真重。

    她輕輕掙了幾下,霍明錦抓住她的手,抱她坐起來,一隻手攥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依然緊摟著她不放,唇就在她耳垂邊流連,「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聲音暗啞低沉。

    說一會兒就是一會兒,傅雲英心裡默數了十幾下,道:「好了。」

    這公事公辦的語氣,帶了點冷漠,但又有種彆扭的天真,饒是霍明錦此刻心裡百轉千回,也不由得失笑。

    所有沉痛都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和喜悅。

    他慢慢放開她。

    傅雲英有種鬆口氣的感覺,剛要說話,霍明錦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忽然低頭,唇飛快碰到她的。

    她瞪大眼睛。

    「你知道會有這一天的。我愛慕你,自然渴求你,想要你。」

    霍明錦含著她的唇,低語,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又退開了。視線在她紅潤的唇上徘徊,想起剛才壓著她時身下的細膩綿軟,下腹又燒了起來,可惜現在只能淺嘗輒止。

    無意間掃過他那一塊明顯起來的形狀,傅雲英有些心驚,垂下眼帘,身體隱隱發顫。

    她第一次意識到這個男人身體裡積蓄克制的欲、望。

    什麼事情都能理出個清晰的脈絡,一切都按照她的計劃徐徐推進……唯有感情不能,這種不可控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些茫然。

    不過迷茫也只是一瞬間的事,那天既然冒雪去城外找他,其實心裡已經做出決定了。

    那就不該退縮。

    她已經拒絕過他幾次了,給他希望又再掐滅他的念頭,兩世加起來,他已經等了十幾年……

    而且他還救過她和四叔的命。

    她應該對他好一點的。

    霍明錦以為她還在生氣,不敢再得寸進尺,捧起她的手,掰開蔥根般的手指,輕撫掌心幾道淡淡的指甲印,「這是怎麼來的?」

    傅雲英一怔,看向自己的手心,有幾道淡紅色掐痕。

    蹙眉想了想,應該是在千步廊的時候因為恐懼自己掐的。

    掌心突然傳來濡濕溫暖的觸感。

    她渾身一僵,顫了顫。

    霍明錦緊攥著她的手,吻她手心那幾道紅印,吻很輕,溫柔而纏綿,但那種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從頭到腳吻個遍的急切壓迫感席捲她的全身。

    感覺到她在戰慄,霍明錦再次擁住她,抓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胸膛上,讓她感受自己急促的心跳。

    「你的手還是冰涼的……你怕弓箭,是不是?」

    早在銅山的時候他就發覺了,她對箭矢破空而至的聲音格外敏感。還有那次從良鄉驛站出來返回京師的路上,她在馬車裡,也能第一個感覺到暗箭放出的聲音,那一刻她那種努力強作鎮定的驚惶,他至今還記得。

    他順著甘州的線索查下去……她前世就是這麼死的,甚至於屍骨無存。

    她救了阮君澤,臭小子卻差點用她最怕的東西傷著她。

    他那一巴掌還是輕的,如果換成拳頭,阮君澤會被他打廢一條胳膊。

    霍明錦托起傅雲英的下巴,「別怕,有我在。以後沒有人能傷到你。」

    傅雲英愣了一下,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她自然是怕弓箭的……因為上輩子的魏氏,就死在亂箭之下。哪怕她一遍遍告訴自己這一世不會再橫死箭下,聽到那種銳利的劃破空氣的聲音,她還是不由得頭皮發麻,手腳冰涼。江城書院有騎射課程,她以藏書閣事多為由,只參加捶丸、蹴鞠比賽,從不去靶場,聽到箭矢飛過的嗖嗖聲,她夜裡就會夢見上輩子臨死前的那種絕望。

    她眼帘微抬,看著霍明錦。

    霍明錦也看著她。

    他剛才那麼怒氣沖沖,一臉凶神惡煞,難道不全是因為介意崔南軒救了她?

    這麼著急趕過來,只是怕她害怕而已?

    竟然連她怕這個都知道……

    他可是霍明錦啊,以前的少年英雄,現在的霍二爺,戰場上勇猛果斷的霍將軍,竟然患得患失到這個地步。

    後天沈家就要起事了,他準備了這麼些年,嘔心瀝血,費盡心思,這種關鍵時候,不應該為了這樣的小事分心。

    當真就這麼喜歡她嗎?

    她卻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深情。

    傅雲英心裡百感交集,酸的苦的甜的辣的摻雜在一起,什麼滋味都有一點,想起那日他浮動著淚光的眸子,垂下眼帘,「我沒有生氣。」

    霍明錦笑了一下,「那就好。」

    如此唐突冒犯她,還好她不生氣。

    他冷靜下來,放開她。她頭上的網巾被他解下了,長發披散在肩頭,如一把細滑的綢緞。

    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剛才對她做了什麼,傅雲英覺得有些尷尬,抬手要攏頭髮。

    霍明錦想起什麼,按住她的手,從懷裡摸出一段青色素錦,大手小心翼翼攏起她的墨發,挽好,用素錦束嚴實,「魚佩容易丟……這根錦帶你可以天天戴著。」

    時下不論男女,只要不是孩童,都得挽發,男人在網巾、帽子裡用青、紅二色頭須束髮,女子的花樣就多了,可以在頭須上點綴珍珠纏在髮髻上,又好看又實用。

    送這樣私密帶著狎昵意味的東西,又親手幫她束髮,剛剛還把她壓倒在床上,實在太旖旎曖昧了。

    習慣了以男裝示人,每次和霍明錦私底下相處,傅雲英都會時不時起一身雞皮疙瘩。

    偏偏又不好說他什麼。

    她忽然想起來,上輩子的時候,霍明錦也送過她禮物,絨花,泥人,風箏,七巧板,外面鋪子裡的精緻果子……

    他還送過她扎頭髮的頭須,就是珍珠的,淡淡的紅色絲絹,珍珠圓潤飽滿。那時候她小,送這些倒是不必忌諱,不過因為珍珠價值不菲,她雖然喜歡,還是拒絕了,母親教過她不能隨便收貴重禮物。

    這麼多年,他送禮的喜好還是沒變。

    她自顧自走神。

    霍明錦看她沒有明顯的抗拒,臉色緩和下來,「等沈家的事了……我就把阮君澤扔回衛所去。」

    她回過神,搖搖頭,「小事罷了,他也不想傷我。」

    他肯定教訓過阮君澤了。

    霍明錦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提起阮君澤,她臉色如常,沒有一絲波動。

    當初她願意冒著危險去救阮君澤,卻又好像不在乎阮君澤,從來不搭理他。這次差點被他傷到,也沒有和阮君澤相認的打算。

    或許她真的不想再提以前的事。

    「阮千戶傷了崔侍郎……恐怕不妥……」傅雲英沉默了一會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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