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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沈家特意把一塊有龍氣的田地搶到手,目的呼之欲出。
皇帝聽到最後,面色紫漲,眼底閃過一抹陰狠。
沈介溪當了一輩子的權臣,或許沒有這樣的野心,可沈家其他人,他的門生,黨羽,未必會這麼想。
太子就是被沈家人害死的!一定是。
他們想當霍光,還是想當王莽?亦或是來一個黃袍加身,讓江山徹底改名換姓?
皇帝咬牙,他枉為人父,雖是一國之君,卻連自己的兒子都護不住。
更可恨的是,現在太子沒了,朝臣不體諒他痛失愛子,還頻頻暗示他,等太子妃生產,立馬把太孫的名分定下來,否則人心不穩……
他剛剛沒了一個兒子!
孤家寡人,就是如此,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真心效忠於他,他當年殺了自己的兄弟才搶到皇位,大臣們都在心底笑話他吶!
他們越如此,他越要好好活著,只要他一天不死,他就是皇帝,所有人都得跪在他腳下,聽他差遣!
皇帝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面色陰沉如水。
「霍明錦不能死,得留著他。」
副千戶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宛如泥胎木偶。
這時,殿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太監顫顫巍巍跪在門口,朝裡面叩頭,「萬歲爺,郭嬪娘娘沒了!」
皇帝臉上面無表情,冷漠道:「葬了便是。」
太監們面面相覷,郭嬪是此次選秀新入宮的妃嬪,年輕貌美,很得皇上喜愛,活生生一個人忽然沒了,皇上怎麼問都不問一聲?
太子死了……孫貴妃整日以淚洗面,就因為看到郭嬪微微笑了一下,竟讓身邊的宮女將郭嬪的臉撕爛了,郭嬪受不了這個屈辱,憤而自盡,他們怕牽連到自己身上,才趕過來報信,卻不想皇上也反應古怪。
太監們不敢再問,抹去鼻尖沁出來的細汗,去找司禮監太監想辦法。
秉筆太監嘆口氣,望著灑滿金色日光的庭院,道:「萬歲爺爺和孫娘娘只有這麼一個兒子,這事難辦啊!」
夫妻倆中年喪子,承受不住打擊,孫貴妃已經瘋瘋癲癲了,皇上也越來越陰沉,喜怒不定,陰沉瘋狂,兩天之內因為想起太子,賜死了數名宮女,他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人,生死難測,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度過這次危機。
……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傳出以後,朝中形勢更加詭異。
這一胎若是女孩,也就罷了,如果是男孩,那必將是皇太孫的不二人選。
皇太孫這么小,等皇上年老,必定要由輔政大臣代理朝政,那輔政大臣的人選,當然只能從太子妃的娘家人中選。
沈家再度被人推至風口浪尖上。
然而,皇帝在得知喜訊後,卻並沒有封賞太子妃,反而派人把之前因為彈劾沈介溪而被貶黜出京的蔣御史接回紫禁城。
蔣御史當初彈劾沈介溪,引發沈黨上疏辭官,後來皇帝在沈介溪的壓力下,把蔣御史逐出京城,言官們因此和沈介溪結怨。
不過沒人注意皇上召回蔣御史,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太子妃身上。
太子妃早就有孕,卻一直秘而不宣,如今太子身死,眾人都在等結果。
反而沒人關注太子的死因了。
因為太子已經成了死人,不管他生前地位有多高,人死了,一切隨著他的下葬煙消雲散,他不能給活著的人帶來風光榮耀,誰還肯費心去懷念他?
何況他的死因又那麼尷尬,誰敢當眾提起太子,立馬會被錦衣衛揪去北鎮撫司嚴刑拷打,威壓之下,大家都絕口不提太子的喪事。
傅雲英曾在東宮當過差,大理寺的人現在看到她都表情怪異,儘量避著她。
周天祿和袁文被放出來了,兩人吃了不少苦頭,周天祿那樣嬌滴滴的公子哥,瘦得只剩皮包骨,袁文倒是還好,只是愧疚於沒有及時勸阻太子沉迷助興藥物,因此意志消沉。
「我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在吃那些藥……」
傅雲英去周家探望周天祿的時候,他遣走下人,小聲對她說:「我勸過太子,助興藥物傷身,太子不聽,之後詹事府的人就頻頻為難我,然後出了胡氏和高家的事,那時候我就想不通到底是誰想害我,現在想想,害高家的人很可能是東宮的太監和沈家的人。」
有些事看起來很複雜,其實很簡單。有些事看起來簡單,背後往往錯綜複雜。
太子身死,錦衣衛查來查去也查不出所以然,一切都表明,太子就是縱慾過度加上濫用藥物而死。
可因為得益的是沈家,所以大家都開始懷疑沈首輔了。
尤其是幾度和沈首輔結怨的言官們,堅信太子就是被沈家人暗中攛掇去那種地方找樂子的,因為太子妃的兄弟曾陪著太子眠花臥柳。
其實這事肯定不是沈首輔做的,他真想動心思,等皇上駕崩的時候再動手豈不更好?現在太子妃懷的到底是男是女還不一定呢!
言官們冷笑,太子身死是沈家密謀所為,只不過服藥這種事沒法精確把控,所以才出了這麼個意外,太子在太子妃還沒生產前就死了。
還有太子妃肚子裡的那個孩子,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沈家說是男孩,那就一定是男孩。
眾人無不唇齒生寒。
周天祿和大家的想法差不多,「雲哥,幸好你那時幫了我,不然我真的定了罪,我祖父也不一定能護住我,刑部是他們的地盤。」
他再三感謝傅雲英。
傅雲英一笑,關心他幾句,出了周府。
一輛馬車停在周府門前,今天太陽很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趕車的錦衣衛靠坐在車前打盹,顯然等候多時。
看到傅雲英出來,斜刺里走出一個人影。
李昌唇邊含笑,客氣道:「傅相公,二爺等著見您。」
霍明錦出來以後,並未插手太子暴亡的事。現在皇上最為信任的是錦衣衛副千戶,前年皇上欽點的武狀元。
傅雲英知道,那副千戶是霍明錦的人。
她想起姚文達曾說過,霍明錦鋒芒畢露的時候,其實不難應付,當他收斂鋒芒時,才最可怕。
這一次太子的死只是開始。
她嗯了一聲,上了馬車。
馬車逕自出了城,城外的道路泥濘難行,馬車上下顛簸,她實在受不了,找李昌要了匹馬,改騎馬。
進山,過河,穿過狹窄的山路,一行人在一座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前停了下來。
傅雲英下馬,跟在李昌身後,走進院子。
院子裡砌了青磚,設桌椅矮榻,霍明錦坐在桌前吃酒,背對著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周圍緹騎拱衛。
背影看起來有些孤獨。
「二爺,傅相公來了。」
李昌通稟一聲,給緹騎們使了個眼色,眾人躬身退下。
霍明錦轉身,他穿了身玄色窄袖暗紋錦袍,襯得人比平時更顯威嚴,看著傅雲英,「天氣冷,過來吃杯熱茶。」
太陽很好,但山里冷清,一路騎馬過來,確實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