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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見傅雲英皺眉,他忙拔高嗓子道:「這不是我說的啊……你別把我捅出去,我知道,你和二爺關係好。」

    她沉默不語。

    周天祿繼續道:「這麼多年,霍二爺也就對你不一樣。我祖父這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不成也得試試,我祖母這次真的病得兇險……」

    傅雲英沉吟片刻,問:「二爺為什麼不許你小叔回京?」

    周天祿皺著眉想了很久,攤手做無辜狀,「我也不曉得,沒人敢提。反正我小叔肯定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然我祖父不會心虛成這樣。」

    周尚書想包庇兒子,輕而易舉,可他卻畏懼於霍明錦,說明霍明錦是占理的,而且他手上肯定還握著拿捏周公子的把柄,以至於周家一聽說他回來了立馬就把周公子送回老家。

    周天祿說完,挑挑眉,肩膀輕輕撞傅雲英的胳膊,「你會幫忙嗎?」

    傅雲英想也不想,道:「你都說了這事是你小叔不對,我當然不會讓霍二爺為難。」

    霍明錦對她很好,是傅家的救命恩人,又有上輩子的交情在,她自然偏向霍明錦,周家和她沒親沒故的,她何必為了周家多事。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答應的。」周天祿收起摺扇,搖搖頭,「不過我祖父不信,非要試一試。你用不著答應下來,只敷衍他幾句就好了。怎麼說你都救了我一次,我也不會讓你為難。」

    兩人說著話,水榭里,同年們聽說傅雲章要走,笑罵他掃了眾人的興致,強拉著他灌了幾杯酒才放他出來。

    他站在風口處,負手而立,等身上的酒氣被荷花池吹過來的清風吹淡了,才往岸邊走。

    傅雲英在欄杆邊等他,「二哥,周尚書邀我過去一敘。」

    他雙眉略皺。

    一旁的周天祿連忙陪笑道:「您放心,我祖父就是有事相求,才想請雲哥過去說說話,絕不會為難他!」

    「我和你一道過去。」傅雲章道。

    說完,看周天祿一眼。

    周天祿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如果不讓傅雲章一起去祖父的院子,那傅雲也絕不會過去,立刻點頭如搗蒜,「您請您請。」

    周家的園子很大,長廊曲曲折折,一路見到的僕人都行色匆匆,手裡端著大托盤,往水榭那邊走。

    半盞茶的工夫後,他們走到一座三進院子前,周天祿在前面領路,進了最裡面一進,護衛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在家休沐的周尚書走了出來,竟然親自出來迎接傅雲章和傅雲英。

    兩人倒也不怯,上前和周尚書見禮。

    周尚書祖籍是南方人,小個子,細眉眼,蓄了短須,唔了一聲,讓下人奉茶。

    周天祿退出去了。

    「今天請你來,實是有事央求。」周尚書開門見山,剛吃了一口茶,便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

    傅雲章眼神示意傅雲英不要開口,含笑道:「舍弟年幼,才疏學淺,不知有哪裡能幫得上周大人?」

    周尚書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苦笑道:「你們用不著這麼防備……只為家事而已。」

    他簡略說了霍明錦和小兒子之間的事,基本和周天祿剛剛跟傅雲英說的話差不多,最後道:「實不相瞞,犬子確實合該讓人教訓一頓!只老夫向來不管內院瑣碎事情,犬子讓拙荊給慣壞了,等老夫想管他的時候,已經管不住。霍指揮使當年手下留情,留了他一條性命,我們周家感激不盡。如今時過境遷,還望霍指揮使看在兩家素日交情的份上,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他母親如今患病,整日盼著見小兒子一面……」

    說到最後,周尚書連連嘆息,「周家的人幾次求上門,霍指揮使不予理會。老夫無可奈何,只能厚著臉皮來求傅司直,說起來,天祿也是你救下的。」

    傅雲英不得不佩服周尚書,他知道以勢壓人不僅沒有效果,還可能讓她反感,竟然捨得放下身段苦苦哀求,以情動人,她再不答應的話,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周尚書可是堂堂兵部尚書。

    她心念電轉,傅雲章卻很鎮定,淡淡一笑,道:「原來如此……只舍弟和霍指揮使雖有往來,也不過是霍指揮使看他年紀小,偶爾照拂一下罷了。也不知能不能說動霍指揮使。」

    周尚書有些失望,臉色微沉。

    傅雲英聽懂傅雲章的暗示,這時便起身朝周尚書作揖,含愧道:「小子盡力而為,只是人微言輕,未必能成。」

    原以為他們一口拒絕了,沒想到還有轉圜,周尚書喜出望外,一疊聲道:「不管怎麼樣,周家記得你的恩情。」

    從周家出來,坐進等候在巷子裡的馬車,傅雲章對傅雲英說:「敷衍過去就罷了。我看周尚書請了不少人說和,都沒什麼用。這是別人的家事,貿然摻和進去,不妥當。」

    霍明錦性情有些偏執,能和親生母親、同胞兄弟決裂的人,不是誰都能說得動的。

    傅雲英點點頭,「周天祿會幫我把這事圓過去的。」

    周天祿知道她不想答應這事,剛才在池邊已經和她說好,會幫她應付周尚書,她只要假裝答應下來就行,他那人哪兒哪兒都不好,就是重義氣,所以雖然整天遊手好閒,還是結交了不少真朋友。

    翌日,傅雲英到了大理寺。

    刑部把覆審卷宗送了過來,她先看過一遍,找出有疑問的,放在一邊,這是第一道初審。接下來還要由評事、大理正決斷,最後由大理寺少卿拿主意。

    她看得很仔細,將供詞前後仔細推敲,發覺其中一樁案子有些不對勁。

    告狀的是順天府一位婦人張氏,告發族人欺壓她,毒、害她的丈夫,搶奪她丈夫的家產。可最後這告狀的竟然成了被告,還承認了自己的罪行,說她丈夫是被她親手毒、死的。

    又是一樁殺夫案。

    按律法,張氏當判斬立決。

    但傅雲英把所有人的供詞比對之後,發現其中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如果張氏的丈夫真是她殺的,她應該在第一時間掩藏罪行,可她沒有,反而把丈夫族人告上公堂,領著衙門的人把已經下葬的屍體挖出來驗屍,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這麼明顯的漏洞,刑部、都察院竟然都通過了原審。

    傅雲英皺眉,把這一份卷宗單獨放在一邊。

    中午吃過飯,下午她接著整理卷宗。期間大理寺評事和大理正過來找她,幾人一起參詳刑部移交過來的案子,簽字,蓋印,留下日期,交到大理寺少卿那裡,等候覆議。

    趙弼剛從刑部回來,打發走其他人,單獨留下她說話。

    說完公事,他問:「你昨天去周家赴宴,周家人是不是求到你跟前了?」

    周家到處找人幫忙說情,這事京里的人都聽到一點風聲。

    傅雲英點了點頭。

    趙弼冷笑一聲,手裡龍飛鳳舞寫著批語,漫不經心對她說:「二爺向來不待見周家人,你別拿這事煩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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