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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霍明錦看著她,等她看完,問:「怕嗎?」
她定定神,捏緊沾滿血跡的紙,搖了搖頭。
將士本應該保家衛國,守護邊疆安寧。李柏良身為遼東總兵,竟然公然帶領部下搶劫邊境老百姓,濫殺無辜,以充軍功,甚至連老弱病殘和婦人都不放過,直接用婦人和孩子的首級冒充敵寇,喪盡天良。
霍明錦道:「那好,抄完證詞後,你再根據這些證詞寫一篇彈劾李柏良的上疏,明天我會把它送到御前。」
他說完,讓隨從去取筆墨紙張。
覷著隨從出去了,傅雲英平復下心情,小聲道:「大人,晚輩可以模仿筆跡,抄寫證詞,是照著抄一份不一樣的,還是連筆跡也要模仿?」
霍明錦頓了頓,嘴角扯起一絲淡淡的笑容,「這樣更好,筆跡儘量一致。」
傅雲英應喏,隨從把筆墨文具送了進來,她走到隔間,吸口氣,坐下便開始抄寫。
她抄的很認真,抄完後來來回回檢查幾遍,確認沒有破綻,然後從另一沓紙里抽出幾張青紙,醞釀片刻,開始寫彈劾李柏良的上疏。
等她寫好的時候,外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天際雲層涌動,放出萬丈璀璨霞光。
她把擬好的上疏拿給霍明錦看。
霍明錦接過去細看,神色有些感嘆,沒有說多說什麼,道:「天黑了,你先回房去歇著。」
傅雲英猜他大概是有重要的事要辦,自己不方便在場,朝他揖禮,退了出來。
她剛出來,等在廊下的隨從們立刻抬腳邁進去。
門敞開了,兩邊迴廊密密麻麻的藤蘿花串,昏暗的天色下淡紫色呈現出一種飄忽不定的幽美,像流動的雲霞,她自長廊走過,背影慢慢融盡一片朦朧光華中。
霍明錦目送她背影遠去,握緊她剛剛寫好的證詞和上疏,吩咐左右,「明天由御史出面彈劾遼東總兵,今晚宵禁後,將李柏良和沈介溪這幾年來往的密信全部送到蔣御史案頭。」
周圍的人抱拳應喏。
……
是夜,傅雲章從京郊歸來,給傅雲英他們一人帶回一隻灰毛野兔。
他鬆開韁繩,翻身下馬,在外面跑了一天,依然衣衫整齊,進門時笑著說:「我不擅長騎射,大半天都待在帳篷里,這些還是其他人送的。」
傅雲英一笑,讓下人去收拾他帶回來的東西,小聲道:「二哥,霍大人在家裡,他暫時不能暴露行蹤,要在我們家借住一晚上。」
又說,「四叔進京來了!他帶了好多春筍和醃菜,已經拿去剝殼下鍋煮,明天可以吃醃菜炒竹筍。」
聽了前半句話,傅雲章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來不及多問,聽她提起傅四老爺,唇角一勾,拍拍她的發頂,「就這麼喜歡吃筍?」
先去和傅四老爺廝見。
傅四老爺知道傅雲章考中探花郎,以前就盲目地崇拜信任他,現在更是把他當成佛爺似的,聽到他和傅雲英說話的聲音,大踏步迎了出來,看他一身圓領袍,漸漸有了幾分官家威嚴,搓搓手,拉著他上上下下打量,要扶他坐到主位上。
傅雲章失笑,輕輕收回胳膊,請傅四老爺先坐。
傅四老爺嘿嘿傻笑,在他的一再堅持下小心翼翼虛坐,等他也坐下了,才把剩下半邊屁、股也放到椅面上。
敘了些別後離情,傅雲啟和袁三也過來湊熱鬧。
傅四老爺旅途波折,今天剛到,說了一會兒話,打了好幾個哈欠。
傅雲章便道:「天色不早了,四叔先去安置,明天休沐,再和四叔詳談。」
傅四老爺抹去眼角淚花,站起身,又打了個哈欠,「好,我也不擾你們了,明天再找你們說話。」
各自散了。
傅雲章給傅雲英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上自己。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正堂,往內院走。
廊下掛的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晃動,燈光也跟著搖搖晃晃,時明時暗。
「霍大人怎麼會過來?」傅雲章問。
傅雲英回答說:「他是和四叔一起進京的。我聽四叔說,路上他們碰到流民暴亂,還好遇到霍大人一行才有驚無險,四叔說他很感激霍大人,厚著臉皮邀請霍大人一起同行,霍大人答應了。」
這是傅四老爺的原話,他當時鼓起勇氣打聽霍明錦是不是也要回京去,原也沒想過能和錦衣衛一起走,只是想著遠遠跟在他們後面應該安全些,沒想到霍明錦直接說剛好順路,可以一起回京城。傅四老爺喜出望外。
「對了,二哥,這事不能告訴其他人。」
傅雲英叮囑一句,沒提霍明錦受傷和遼東總兵的事。
傅雲章唔了一聲,輕聲問:「霍大人住在哪兒?」
「客房那邊。」傅雲英指了指廂房的方向,「那個小套院伺候的人全挪了出來,給霍大人和他的隨從住。」
傅四老爺本想把正院讓出來給霍明錦歇宿,霍明錦再三推辭,直接帶著人去了客房。
傅雲章點點頭,客房和傅雲英住的地方隔了幾座院子,他、袁三和傅雲啟住的地方剛好在中間。
不過他還是不放心。
送傅雲英回房後,他囑咐管家,「今晚多留幾個人值夜,少爺那邊添四個人輪守,有一點風吹草動,立刻來回我。」
管家躬身應喏。
……
御史蔣延家中。
燈火搖曳,一室暗淡光芒。
蔣延看完手中的一本書,摘下靉靆,揉揉眉心,端起一旁早已冷掉的茶鍾,喝了幾口茶。
眼角餘光掃過桌角,他愣了一下,隨即毛骨悚然,「嘭」的一聲,手中茶鍾應聲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茶水飛濺。
守在外面的小廝忙推門進房,「老爺,出什麼事了?」
蔣延跳了起來,指著桌角那個粗布包袱,「這是誰拿進來的?」
小廝走近細看幾眼,撓撓腦袋,「老爺,小的沒見過這個,不是小的拿進來的。」
見蔣延臉色鐵青,小廝試探著又道,「小的去問問其他人?」
「不必了。」蔣延搖搖手,他今天告病沒跟著去西苑行獵,一直在書房裡看書,外邊有他的小廝書童看守,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懼把這包東西送到他面前,對方必定是絕頂高手。
對方如果想殺他,也這麼輕而易舉麼?
他心念電轉,不由得一陣後怕,後脖子騰起一陣陰森涼意。
仿佛有種自己被躲在暗處的毒蛇盯准了的感覺。
半晌後,他才冷靜下來,拿起包袱,掂了幾下,輕飄飄的,拆開一看,是幾封信。
看紙張發暗的程度,這些信件大部分有些年頭了,也有最近的。
他揮揮手,讓小廝出去。拿起一封信,拆開來,湊到燈前細看。
片刻後,他雙手開始發抖。
這些信,竟然是當朝首輔沈介溪寫給遼東總兵李柏良的親筆信!
有些信是八九年前寫的,那時候李柏良還沒當上遼東總兵。其中也有李柏良寫給沈介溪的回信,他每次升官後都會寫信感謝沈介溪的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