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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說著話,又大哭起來,一半是想讓傅雲英心軟,一半是真心為女兒的婚事著急,哭到後來,涕淚齊下,摟著女兒垂淚。

    這時,鍾天祿心有不忍,扯扯傅雲英的袖子,「老大……」

    傅雲英回頭看他一眼,「你心軟了?」

    鍾天祿低著頭不說話。

    她問他,「你真的想娶范家小姐?」

    鍾天祿想了想,偷偷看一眼哭倒在范老爺懷裡的范小姐,面露為難之色。

    傅雲英把他的猶豫看在眼裡,嘆了口氣。

    鍾天祿別的都好,就是有點優柔寡斷,今天和范家小姐扯上關係,那麼不管他最後娶不娶范家女,他都不是傅月和傅桂的良人。

    他已經對范家小姐動心了。

    「你真想娶范家小姐,也得走三書六禮,不能這麼不明不白被人強拉著拜堂,娶妻是一輩子的大事,馬虎不得。」

    傅雲英緩緩道。

    鍾天祿忙搖頭,「老大,我們說好……」

    不等他說完,傅雲英一口剪斷他的話,「只是相看而已,什麼都沒定下來,一切看你自己的心意。」

    鍾天祿嘴角輕抿,忸怩了半天,想抬腳走,卻又忍不住回頭看范小姐。

    范小姐也抬頭看他,兩隻眼睛哭得紅腫。

    傅雲英笑了笑,心中五味雜陳,緣分的事真是說不清。

    她帶著傅家僕從離開范家。

    范老爺和范夫人給她作揖,送她出門,一疊聲給她賠不是。

    鍾天祿亦步亦趨跟在傅雲英身後,泫然欲泣。

    「沒事,我們傅家的姑娘又不是非你不嫁,她們未必喜歡你。」傅雲英看他可憐兮兮的,道,「你回去準備親事吧。」

    范老爺不是個壞人,他出此下策,也是出於愛女心切,剛才他推開范夫人時並未使力,看似發脾氣,其實是怕她得罪她,挺身而出,把夫人護在身後。雖然這事聽起來可笑,不過對鍾天祿來說,范家還算一戶不錯的選擇。

    鍾天祿眼圈微紅,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向一旁的傅雲啟投去求助的目光。

    傅雲啟冷哼一聲,雙手抱臂,「你真是不爭氣!雲哥不該上門救你的!」

    鍾天祿眼圈更紅了。

    ……

    離選婚太監南下的日子越來越近,武昌城中,但凡是沒有攀附之心的人家都在一個月內火速送女兒出嫁。

    傅四老爺沒有挑到合心的人選,又不想委屈女兒,決定把傅月和傅桂送到鄉下去躲避選秀。

    五姐倒是不用送走,官府上門驗看的人看她言語幼稚,直接將她剔除出選秀名單。

    出了選秀的事,連向來閒雲野鶴、諸事不管的趙師爺也不得不趕回江陵府,和族裡的人一起商討應對之策。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皇上已經開始忌憚沈首輔,沈家人還不知收斂,遲早大禍臨頭。這一次沈家女入宮,不是什麼好兆頭。我們趙家和沈家是姻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將來沈首輔若是有個不好,趙家也不知能不能躲過去……選秀的事,趙家絕不能牽扯其中。」

    走之前,他告訴傅雲英,「送沈家女入宮才是這一次選秀的真正目的,其他人都是陪襯。」

    這一點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

    新皇后的人選就是沈家女。

    是月中旬,選婚太監乘坐的官船抵達武昌府。

    城中掀起另一個熱潮,有老實本分不奢望做皇親國戚的人,也有想攀龍附鳳讓女兒為家族博富貴的人家,而且後者明顯人數更多。

    選婚太監還沒下船,等著排隊給他送禮的人家從碼頭那一頭一直排到城中最繁華的大街,光是負責接待選婚太監的官吏,短短半個月內就收了數萬兩好處。

    傅雲英這天在家和傅雲章對詩。

    她已經拜見過新知府和新學政。果然如傅雲章所說,新知府碌碌無為,不關心武昌府的文風,一心等著升遷。新學政好風雅,滿口都是彈詞。可當她說出彈詞的作者大多是閨閣女子時,新學政皺了皺眉,岔開話題,似乎不願多談。

    寫詩是她的弱項,新學政出的觀風題里有幾道賦詩相關的題目,她完成得差強人意。

    傅雲章知道她不擅於此道,這種事又沒法速成,乾脆自己擬題目給她做,讓她每天記誦,熟背於心,到時候秋闈考試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背書就是她最擅長的事了,她一天背三十篇,晚上傅雲章抽背她前面所有背過的內容,記不住的再從頭背起。

    書房面南一方的槅扇全取下了,傅雲章坐在書案前,一手撐著下巴,一手執一卷手抄詩冊,姿勢懶散。她站在他對面,背對著庭院,小聲背誦昨天記下的詩句。他隨便念出上句,她必須馬上對出下句,對不出來的,他在那一排詩句旁做一個標記。

    這種時候他通常很嚴格,雖然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溫和得近乎透出點慈祥了。

    剛好傅雲英有一句答不出來時,廊外吧嗒吧嗒響,朱和昶忽然跑了過來,一進門,就摟傅雲英的肩膀,和她嘀咕,「了不得,這一次不止選婚太監來了,連崔大人也來了!老爹告訴我,我得娶媳婦了!」

    傅雲章眉頭輕皺,拋開書冊,「世子,雲哥在用功。」

    傅雲英沒有瞞他,他知道朱和昶的身份。

    傅雲章能和身份低賤的人當朋友,也能和權貴來往,而且應對自如,朱和昶雖然身份尊貴,但在他面前不由自主就有點拘謹。聽他說傅雲英在用功,臉上訕訕,退後兩步,「那我過會兒再進來?」

    「不必。」傅雲章找了一枚銅書籤塞進書冊里,站起身,「今天就到這裡。」

    他吩咐蓮殼去篩茶。

    朱和昶搓搓手,大咧咧往隔間羅漢床上一躺,和傅雲英講心事:「雲哥,這一次選秀不止給皇上選皇后,也給我們這些宗室選正妃,不曉得分給我的正妃是哪裡人,生得標緻不標緻。」

    傅雲英洗淨手,端起蓮殼送來的茶,先拿一杯給傅雲章,然後遞一杯到朱和昶手上,「既然是選秀出來的,個個千里挑一,必定是貌美又溫柔和順的良家女子。」

    朱和昶喝口茶,「管他呢!反正老爹說了,要是不喜歡,還可以納側妃,我告訴你,要說哪裡的女子最動人,肯定是江南那邊,那楊柳腰……」

    他的話說到一半,啪的一聲,傅雲章不小心碰到書案,幾本書跌落在圈椅旁邊。

    傅雲英走過去,彎腰撿起地上的書,放回書案上。

    這麼一打岔,朱和昶忘了江南的美人,說起選婚太監的事,「那位崔大人,最近剛升官,他剛好是湖廣人,皇上派他監督選秀。老爹準備收買他,讓他給我挑一個脾氣柔順的正妃。」

    崔南軒可不是那麼好收買的。

    從前他剛入仕的時候,老家人主動帶著田產家業投靠他,願意給他為奴為仆,只求庇護。一箱箱銀兩抬到崔家,他眼睛眨不都眨一下就當場拒絕,落了個不近人情的名聲。

    魏選廉很欣賞他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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