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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這外面的女子大多是從風塵場所出來的,傅雲章那樣的人物,和來路不明的人攪合在一起,不大合適。
傅四老爺剛剛和帳房商量事情,說得口乾舌燥,正大口喝水,聽了盧氏的猜測,一口茶噴了出來,嗆得不停咳嗽。
他知道傅雲章抱進內院的是誰,肯定是英姐,她今天考院試。啟哥也是今天考,王叔接他出來的時候,他當場就軟倒了,是被人抬著回府的。現在人還躺在房裡呼呼大睡呢!
這事做得很隱秘,家裡的女眷不知情,傅四老爺隨便編幾個理由就把她們騙過去了,免得她們跟著擔驚受怕。
為了這個,傅雲英幾乎不回家。大吳氏聽說孫女真的修道去了,還哭了幾場。
「我去間壁看看。」
傅四老爺放下茶杯,披了件衣裳,踱到傅雲章這邊來。
傅雲英還在睡,郎中給她診脈也是說勞累過度,睡醒之後將養幾天就好了,用不著吃藥。
傅四老爺先去房裡看傅雲英,屋子裡燈火搖曳,床帳半卷,她躺在枕上安睡,臉色有點蒼白,秀眉微微蹙著。
這個時候,傅四老爺再次感慨,如果英姐真的是個男伢子就好了,那就用不著忌諱這個忌諱那個,她已經大半年沒出現在女眷們跟前。每次回貢院街都是住在傅雲章這邊。
吱嘎一聲,傅雲章推開門走進屋子。
傅四老爺給傅雲英掖了掖被子,放下床帳,迎上前,「怎麼樣了?」
傅雲章看一眼沉睡的傅雲英,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領著傅四老爺出了廂房。
「就是累著了。」走到外邊長廊里,他輕聲說。
傅四老爺鬆口氣,感慨著道:「多虧有你在一邊照應,我想幫忙都幫不上。英姐不讓我插手。」
傅雲章望著沐浴在濃稠夜色中的庭院,輕聲說:「您用不著擔心,我會看著她的。」
第二天傍晚傅雲英才醒。
睜眼看到熟悉的銀條紗床帳,她慢慢回想起考試的事,掙扎著坐起身。
一雙手掀開床帳,扶著她的背幫她靠坐,柔聲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揉了揉眼睛。
傅雲章坐在床邊看著她,一旁的地上有本書翻過來倒扣在氈子上,顯然他一直待在房裡,剛才坐在那裡看書。
她動了動,道:「倒沒有不舒服……就是餓了。」
傅雲章笑了一下,先倒了杯茶給她,然後出去叫人送吃的來。
他是從來沒照顧過人的,倒的是一杯冷茶,還是一杯晾了一夜的陳茶。
傅雲英搖搖頭,沒有嫌棄,喝了兩口。
不一會兒蓮殼把飯菜送進來,她就著幾碟小菜吃了一碗鱔絲面,這個季節的鱔魚肉最嫩,湯汁非常鮮美,她把麵湯也喝完了。
傅雲章笑她:「這是真餓了。」
叫蓮殼再去盛一碗給她。
這時,管家找了過來,在外面道:「爺,外邊有人送了張帖子。」
傅雲章示意屋裡服侍的人不要打擾傅雲英,走出廂房,接了帖子,拿在手裡掃一眼。
是同知李寒石。
按理說李寒石應該升官的,但是他卻沒有使銀子打點。
傅雲章漫不經心道:「款待送帖子的人。」
管家垂手答:「爺……這帖子是李大人自己拿來的,李大人親自來了。」
傅雲章皺了皺眉。
第95章 案首
李寒石是來看望傅雲英的。
他並不知道她病倒了,聽傅雲章說起,嚇了一跳。得知她只是太過勞累才昏睡過去,鬆口氣,笑著說:「我記得當年我從貢院出來,也睡了兩天。」
精神始終緊繃著,一刻都不敢放鬆,考完那一刻,整個人就虛脫了,手腳都是綿軟的,灌了幾大碗甜滋滋的溫水進肚,才恢復一點力氣。
他是個喜歡附庸風雅的人,除了幾樣精緻細點和時令果蔬,另外送傅雲英一擔青紙,一隻臥鹿銅鎮紙,一匣紫毫小號筆,一副鏤空太湖石筆架,一方老坑荷花端硯台。
這些也就罷了,他還帶來石青、石綠、硃砂幾色顏料,這幾樣顏料價值昂貴,一般人作畫鮮少用這幾樣顏色。
最後他小心翼翼摸出一隻錦匣,雙手平舉著往傅雲英跟前一遞,「這是順天府那邊送過來的,本來應該在你考院試之前送過來,路上耽擱了些時候,才剛送到。」
這麼說,東西是霍明錦送的。而且早就送了,不過現在才送達武昌府。
傅雲英怔了怔,接過錦匣,裡頭錦緞為襯,裝了一隻泥塑彩繪騎麒麟的兔兒爺。
兔兒爺雪白面孔,頭戴金盔,身披金甲冑,威風凜凜,栩栩如生。
順天府有請兔兒爺的習俗,不過一般都在中秋祭月時節。傅雲英記得上輩子每到拜月時,哥哥們都會買兔兒爺送她。
她房裡博古架上擺了十幾隻造型各異的兔兒爺,有搗藥的,騎仙鶴的,騎孔雀的,還有騎老虎的。每一隻她都很喜歡,沒捨得收起來,一直擺在那兒,直到出嫁的時候才命丫頭收進箱籠里去。後來她把嫁妝全部送回魏家,兔兒爺也一併送了回去。等崔南軒高中,魏家再把嫁妝送到崔家時,那些兔兒爺早就在顛簸中摔成碎片。她心疼了很久。崔南軒知道這事,又買了一模一樣的送她。
李寒石笑道:「麒麟吐書,二爺這是希望你學業有成。」
傳說孔子降生的當天晚上,有麒麟降臨到孔府闕里人家,並吐玉書。麒麟兔兒爺,寓意博學。
傅雲英讓王大郎收起兔兒爺。
李寒石看她眉宇間略有疲倦之色,含笑道:「早就想來看看你,怕影響你考試,今兒才過來,還是擾了你,你且寬心養病,過幾日考試名次出來,我打發人過來告訴你。」
傅雲英忙謝他。
他擺擺手,「二爺待我恩重如山,你是二爺的人,以後不必和我客氣。」
她只是表示願意站在霍明錦這一邊,什麼時候成霍明錦的人了?
傅雲英哭笑不得,目送李寒石出去。
外面長廊響起傅雲章和李寒石說話的聲音,兩人一邊走一邊討論上次文會的事,聲音慢慢遠去。
不一會兒,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傅雲章送走李寒石回來了。
他推開房門,眼神示意房裡伺候的人出去。
王大郎遲疑了一下,看著傅雲英。
傅雲英朝他點了點頭。
王大郎低著頭走出去。
等所有人都退下了,傅雲章關上房門,踱到床邊。
傅雲英抬頭看著他。
他神色淡淡的,先俯身摘了她頭上的福巾,替她攏好長發,拿了一枚塞綠豆殼的靠枕放在她背後讓她靠著。
剛才李寒石過來,她雖在病中,也不得不穿戴整齊,正襟危坐,免得失禮。
他幫她摘了頭巾,她頓時鬆快不少,往靠枕上一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徐徐吐出一口氣。
傅雲章坐在床沿邊,低頭整理被角,忽然問:「雲英,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