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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大家誇了又夸,有和傅雲章關係好的,取笑他道:「仲文,雛鳳清於老鳳聲,你這弟弟長大以後說不定就把你的風頭蓋過去了!」

    傅雲章含笑看一眼傅雲英,亦笑著道:「借你吉言。」

    寒暄一陣,將她一一引見給在場的所有士子。

    他平時雖平易近人,不過還從未如此賣力關照哪一位後輩,眾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對傅雲英的態度愈發和藹。

    傅雲章帶眾人還席,讓傅雲英坐在自己身側,一旁伺候的小童給她添了酒杯碗筷。

    還沒等傅雲英坐好,有幾個年紀較長的士子開始考校她的學問。

    她先看一眼傅雲章。

    傅雲章手裡擎了一隻竹絲酒杯,嘴角上翹,笑而不語。

    傅雲英挪開視線,回望問她問題的士子,從容應答。

    一開始問的都是書本上的問題,她對答如流。

    後來問題越來越刁鑽,她倒也沒有和對方針鋒相對,只說自己的見解。

    眾人見她不卑不亢,言語溫和,雖一直被質問,始終態度平靜,沒有尋常少年人的浮躁之氣,暗暗點頭。

    有人問傅雲章,「你這弟弟今年可下場?」

    傅雲章飲了一口熱酒,道:「打算讓他試試。」

    那人笑道:「試試?你又說笑了,我看你們家是想包攬案首吧?」

    傅雲章望著專心和眾人對答的傅雲英,笑了笑。

    一場宴會,賓主盡歡。

    宴散,眾人在山下作別,傅雲章站在山道前,目送其他人離開,最後一個走。

    等最後幾個喝得半醉的士子被各自的僕人攙扶著離去,傅雲英扯扯傅雲章的衣袖。

    「嗯?」

    傅雲章低頭看她,以為她要問宴會上的事。

    傅雲英卻踮起腳,抬起胳膊,右手搭在他額前,皺眉道:「怎麼又吃酒了?」

    她記得他每次吃酒過後都會生病。

    傅雲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彎下腰方便她的動作。

    她長高了還是夠不到他額頭的,他低頭,看到她頭上的福巾,綁得嚴嚴實實的,一絲鬢角都沒露出來。

    過了一會兒,傅雲英收回手,「還好沒發熱……山上涼,早些回吧。」

    說完吩咐一邊的蓮殼,「回去以後煮一碗米酒糟給二哥吃,記得趁熱熱的時候吃下去。」

    蓮殼應下了。

    一起騎馬下山。

    傅雲英說起書院裡的事,前幾天學生們為觀風題頭疼,大家枕戈達旦,一個比一個睡得晚。她反而比以前清閒了。

    傅雲章含笑聽她用平淡的語調講述袁三、傅雲啟和朱和昶、趙琪鬧出來的笑話,眼看暮色四合,蚊蟲密如繁星,嗡嗡嗡嗡響個不停。

    天色慢慢昏暗下來,霞光沉入蒼翠群山之間,遠處炊煙四起,倦鳥歸巢,一輪彎月漸漸從雲層背後浮出。

    傅雲章堅持送傅雲英回書院。

    傅雲英下了馬,走進書院大門,不一會兒,身後才響起馬蹄聲。

    幾天後,趙琪忽然來找傅雲英辭行。

    京師出了大變動,在籌謀一兩年後,翰林院王大人終於如願以償進入內閣,一石激起千層浪,沈黨和中立派的官員隨之都有調動,最後范維屏幸運地撿了個漏,即將升任戶部右侍郎。

    趙家這幾年和姻親沈家的關係越來越疏遠,和范維屏倒是走得很近,趙家子弟要隨范維屏一起北上。

    傅雲英送了趙琪幾張字畫,和其他同窗一起為他踐行。

    隨著范維屏離任,姚文達這個在武昌府窩了幾年的學政也挪了個位子。王閣老推薦他去國子監主事,皇上准奏。

    他走的時候,依然是兩個老僕,幾隻破箱子。

    傅雲章和傅雲英去路口送他,怕他不高興,偷偷把銀兩盤纏給老僕收著。

    姚文達走之前,叮囑傅雲章:「不要鬆懈,以你的資質現在去做官,比不過那些進士,太可惜了,下次補試殿試後,老師會幫你打點好的。」

    又問起他娶妻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聽老師的話,老實找個娘子成家。這娘子啊,還是得找個知冷知熱會疼人的,出身倒是其次……你也用不著拿姻親來給自己謀出路。」

    傅雲章淡淡道:「學生心裡有數。」

    一旁的傅雲英抬頭看他一眼。

    趙家前不久又試探著提起聯姻的事,他還是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知道他將來到底會娶誰家的小姐。

    或許真如大家猜測的那樣,他只會娶京城高門顯貴家的姑娘。

    一晃眼,書院裡的丹桂都開了,不知不覺間,處處都是馥郁花香。

    有楚王的幫助,傅雲英順利通過院試之前的兩場考試,而且每一次都是第一名。

    同窗們徹底服氣。

    朱和昶也像模像樣參加考試,身份都是現成的,托他的福,傅雲英輕輕鬆鬆過了審查那一關,傅四老爺用不著提心弔膽怕她身份泄露。

    最後一場院試,傅雲章親自送傅雲英去貢院。

    貢院前人頭攢動。

    和朱和昶碰頭後,傅雲英坐進號房,深吸一口氣,提筆答題。

    她的心很靜,靜得沒有參加院試的感覺,就好像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書院考課。

    答完所有題目,她從頭到尾檢查了幾遍,沒有急著走。

    書院考課她考完檢查過就交卷,但縣試府試院試不能這麼做,多少雙眼睛盯著,她敢次次提前交卷的話,不出三天,驕傲自大的名聲就傳出去了。

    考完後,傅雲英睡了一天一夜。

    剛從貢院出來她就覺得頭重腳輕,費力擠出擁擠的人群,眼前一陣陣發黑,還沒走到前來接她的傅雲章跟前便暈了過去。

    傅雲章一驚,幾步搶上前,抱起她,送到馬車裡,先放下車簾,然後抱她在懷裡,解開她頭上的福巾,打散她的長髮。

    如瀑布一樣,一頭烏濃髮絲傾灑開來,裡頭已經汗濕了。

    雲鬢累累,雪膚花貌。

    平時再冷淡,也藏不住內里溫柔的心腸。

    她如果單純做一個小娘子,不知是什麼樣的情景。

    傅雲章嘆了口氣,手指輕輕拂去她鬢邊的汗珠。

    有人輕叩馬車,喬嘉在外面問:「公子怎麼樣了?」

    傅雲章回過神,記得他是楚王的人,道:「不礙事,這是累著了。」

    馬車直接回到貢院街,傅雲章叫車把式繞去後門,讓蓮殼取了件薄如蟬翼的輕綃披風過來,將傅雲英從頭到腳籠得嚴嚴實實的,這才打橫抱起她進了內院。

    喬嘉在後面跟著。

    間壁盧氏剛好領著傅月和傅桂在後門挑貨郎擔上的草蟲、絨花,遠遠看到傅雲章抱了個人回家,面面相覷。

    傅月和傅桂沒有多想,盧氏眼珠一轉,沒吭聲。夜裡卻和傅四老爺說起這事,「我看二少爺臉色不大好看,不一會兒就請了郎中去給內院的人瞧病,我尋思著他抱進去的是不是他的房裡人?官人,二少爺還沒娶妻,這不大好吧。」

    盧氏猜測那人應該不是傅家的丫頭,而是外邊來的,不然怎麼從外面抱進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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