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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唯有陳氏聽清楚了,她臉色驟變,瞪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盯著傅雲章。
「你!你……」她雙眼發紅,因為憤怒,整個人顫顫發抖,「你瘋了!」
傅容聽懂這一句,心驚肉跳。
……
順德府,城外,驛站。
國子監司業周仁給剛剛調回京師的崔南軒倒了杯茶,客氣道:「一路奔波,崔侍郎可還吃得消?」
崔南軒接過茶,道了聲謝,「多勞想著,前半程走的是水路,倒還舒適。」
周仁哈哈笑,兩人一邊吃酒,一邊說些闊別後京師發生的事。
崔南軒態度不遠不近,有些冷淡。
周仁不計較他的疏遠,主動和他攀談,還提出和他一起回京。
崔南軒此人能屈能伸,得罪沈介溪以後先是被罷官,然後莫名其妙被打發回金陵任閒差,金陵那地方就是養老的,朝中大臣都以為他此生不可能再冒頭了。沒想到崔南軒抓住機會掌握金陵鎮守太監貪污的罪證,告了太監一狀,順帶著把金陵的大小官員全給收拾了一頓,一時之間金陵風氣大改。皇上看過奏報以後,想起他前幾年改革吏治時那股一往無前的衝勁,又下旨將他調回京師。
孫貴妃和孫貴妃的哥哥知道消息以後,當著皇上的面抱怨崔南軒無法無天,對金陵的勛貴之後不尊重。
皇上笑了笑,說:「他那人就是性子直,他是不是又得罪你了?朕代他給你賠不是。」
嚇得孫貴妃的哥哥連忙跪地請罪。
現在朝中人都看明白了,皇上沒打算真的冷落崔南軒。
王大人入閣的事只差臨門一腳了,崔南軒還是不肯表態,周仁是王大人的門生,很想將崔南軒拉入自己這一方的陣營。
兩人坐在內堂說話,忽然聽到驛站外面響起一片喧譁聲。
驛站的屬官和雜役連滾帶爬跑了出去,一陣咴咴馬嘶,人聲嘈雜。
屬官們又跑了回來,神色倉皇,跑得太快,好幾個人接連跌了幾跤,上樓翻找了一通,又噔噔噔噔跑下樓,慌裡慌張奔出去。
周仁笑了笑,「這是怎麼了?」
叫住一個屬官問詢。
屬官拼命擦汗,給周仁作揖,「大人稍等,錦衣衛在外邊等著,小的要將驛站的三十匹馬全部放出來……」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跑沒影了。
周仁做了個鬼臉,原來是錦衣衛,怪不得嚇成這樣。
他也不敢和錦衣衛打照面,「崔大人,我們要不要避一下?」
崔南軒神色微動,搖搖頭。
周仁便也不動,屬官們跑進跑出,卻沒人去準備接風酒宴,他忍不住出聲開玩笑,「無酒無菜,也不怕怠慢了那些爺爺們?」
屬官回道:「霍指揮使急著走,不進來,換了馬立刻就走。」
霍明錦本人在外面?
周仁吃了一驚,壓低聲音說:「怎麼這麼急?吃頓飯的工夫都沒有?不知道這次他又抄了誰家。」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後,驛站外的動靜慢慢消停下來。
屬官們汗水淋漓,回到內堂,癱倒在地上大口喘氣。
霍明錦連停下吃杯茶的時間都沒有,他們沒敢耽擱,將驛站最好的馬全部送上,生怕耽誤錦衣衛的差事。
鬧得不好就可能被降職查問,還好這一次錦衣衛來去匆匆,換了馬之後立刻就走,乾脆得很。
周仁喝了杯酒,道:「看樣子,霍明錦是從河南回來的。」
坐在對面的崔南軒垂下眼帘,修長手指在桌上劃拉幾下,「山東登州府、萊州府一帶鹽工起事,霍明錦奉命徹查鹽運之事,怎麼從河南回京?」
一個在東,一個在南,就算繞路走也不可能繞到河南去。
周仁詫異道:「崔大人不在京師,對京師的動靜倒是了如指掌。」
崔南軒不語。
周仁笑了一下,接著道:「誰猜得出霍明錦在想什麼?」
他望一眼左右,往崔南軒身邊湊近了點,小聲說:「崔大人前一陣兒不在京師,或許沒發現,霍明錦變了許多。」
人人都知道霍明錦只是皇上用來對付沈介溪的一把刀,等到沈介溪倒台的那一天,霍明錦的死期也到了。
霍明錦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橫衝直撞,我行我素,做事完全不講究後果,一時之間滿朝文武都被他那股殺氣鎮住了,沒人敢和他正面對上。
「這是王大人告訴我們的,以前的霍明錦,是一把剛出鞘的刀,見血封喉,渴飲人血,橫空出世,很有可能將朝堂攪得一團亂……可是他忽然變了。」
周仁雙眼微眯,「怎麼說呢,那把刀忽然還鞘了,王大人說,殺人的刀不可怕,因為他直接,沒有什麼手段。這把刀還鞘的時候,才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他學會審時度勢了,開始給自己找幫手,翰林院有人暗暗倒向他了,中立派也有很多同情他的人,以前他鋒芒畢露,現在他不動聲色,殺人於無形,上回在宮宴上看到沈介溪,他竟然什麼表現都沒有……」
崔南軒揚了揚眉,「他找了個高人相助,還是從哪裡請了謀士出山?」
周仁嗐了一聲,「沒人知道……大概是他從湖廣回京師以後。對了,崔大人那時候也在湖廣,說不定霍明錦的高人就是在湖廣找的。」
崔南軒不語,仔細回想,霍明錦在湖廣只幹了一件事,殺徐延宗。
懂得給自己留後路,說明霍明錦開始惜命。
真是匪夷所思,一心只想和沈介溪以命換命的霍明錦,竟然也有惜命的一天。
崔南軒慢慢飲盡杯中殘酒。
第91章 錯過
回到武昌府時,貢院街繁盛的玉蘭花已經開敗,碗口大的花朵隨風萎落,擲地有聲。
離開前,坐在書房窗前看庭院的花樹,猶如堆了滿枝頭的積雪。歸來時,滿院新葉綠得鮮潤,大街小巷的行人已經換上輕薄紗衣了。
傅四老爺安然無恙,大吳氏和盧氏喜極而泣,哭得死去活來。
一家人又哭又笑,又笑又哭。
末了,傅四老爺擦乾眼淚,拍拍哽咽的傅月和傅雲泰,摸摸低頭擦淚的傅雲啟,對盧氏說:「我看武昌府的小娘子就是比咱們黃州縣的講究,天氣熱起來,該給月姐、桂姐和英姐裁新衣了,首飾也得重打,這邊時興葫蘆、蝴蝶樣式的,再給啟哥和泰哥買幾把川扇,幾雙陳橋鞋。」
盧氏破涕為笑,「你就曉得惦記這個!」
大家都笑了。
在家住了幾日,傅雲英和傅雲啟仍然回書院讀書。
盧氏看傅雲啟自從去書院以後變得沉穩了不少,每天在家天不亮起起來讀書,整個人的氣質風貌都變得不一樣了,有些意動,和傅四老爺商量:「反正現在一大家子都在武昌府,不如把泰哥也送去學堂,讓他和哥哥、妹妹一起上學,也好教他早點曉得道理,將來好頂門立戶。」
傅四老爺搖搖頭,長嘆一聲,說:「泰哥不是讀書的料,強求不得,以後讓他跟著我吧,好歹學點本事,免得以後出了什麼事他一竅不通,他是男孩子,慣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