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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朱和昶咧咧嘴,一把拍開楚王的手,沒好氣地瞪自家老爹一眼,「阿爹,你老實點吧,我還想多活幾年!」
要不是老爹閒不住,整天沾花惹草,連苗寨的聖女都敢招惹,得罪了一群不怕死的苗人,他小時候怎麼會吃那麼多苦頭?到現在他看到苗人就忍不住手腳發顫,全是老爹害的!
楚王悻悻收回手,神情落寞,「爹都這麼大年紀了,你得對我好一點,子欲養親不在你懂不懂?這一次你不原諒我,說不定下一次就沒機會了!你想當不孝子嗎?」
朱和昶嘴角抽搐了兩下,眉頭皺得老高,每一次吵架,老爹都用這幾句話來擠兌他,莫名其妙一頂不孝的大帽子蓋下來,也不怕把他砸死。
「別自己咒自己了,我看您老人家精神旺健,每晚召兩個美姬侍寢,還能活個四五十年的!活成個老人瑞!」
他嘖了一聲,抬腳大步離開。
走到長廊盡頭,他回頭一看,發現楚王還站在門口,眼巴巴地目送自己,怪可憐的。
朱和昶撇撇嘴,「阿爹,這次看在雲哥的面子上,我原諒你了。」
楚王立馬一改頹喪之氣,笑得見牙不見眼,使勁朝他揮手,高聲道:「寶兒,記得得空回來看看你爹……爹盼著你啊……」
聽了他的話,朱和昶大驚失色,連忙加快腳步,擋在傅雲英面前,丟開扇子,抬手捂她的耳朵。
傅雲英揮開他的手,「世子,不必遮掩了,我知道你小名叫寶兒。」
言罷,嘴角微翹,笑了笑,轉身走了。
楚王正妃早逝,府中姬妾雖多,膝下卻只有朱和昶這麼一根獨苗苗。他不信任後院的姬妾,將兒子帶在身邊親自教養,既當爹又當媽,衣食起居,事事操心,不管是從血脈親緣上來說,還是為了保住楚王府這一脈,朱和昶都是楚王的心肝寶貝,那真是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朱和昶長到如今,魁梧高大,楚王仍然一口一個「寶兒」的叫他。
朱和昶呆了一呆,望著傅雲英的背影,蒼白的臉頓時漲得通紅,狠狠一跺腳,拔步追上去。
「雲哥,你聽錯了……」他滿面羞紅,「我真不叫寶兒!」
…………
回書院的路上,朱和昶背靠著車壁,時不時掀起眼帘偷偷看傅雲英一眼,一臉幽怨。
傅雲英被他看得發毛,道:「世子無須在意,我不會告訴別人你的小名是什麼。」
見朱和昶貌似鬆了口氣,她笑了笑,「寶兒這個小名很好,你爹很疼愛你。」
真把兒子當寶貝,才會一直以乳名喚他,不管他是小胳膊小腿的幼童還是健壯偉岸的大男人,在楚王眼裡,他始終是寶兒。
朱和昶輕哼一聲,不想多談老爹給自己起的這個乳名,岔開話道,「雲哥,別這麼見外,你以後直接叫我平衷吧,平衷是我的字。」
他的字是張道長為他取的,他從記事起就開始吃藥,長年累月飽受病痛折磨,一年到頭有七八個月只能躺在床上。張道長憐惜他,給他取字平衷,希望他這輩子能平安順遂。
傅雲英應承下來,這會兒可以管他叫世子,到了書院自然得改稱呼。
…………
書院還未散學,馬車逕自駛入齋舍,在丁堂門前停了下來。
僕從們忙碌一通,零零碎碎往裡搬運箱籠,吃的用的玩的,數不清的各色物件,搬了一刻鐘才搬完。
王大郎見到傅雲英回來,眼圈立時紅了,迎上前噓寒問暖,「少爺,您受苦了。」
馬車一路顛簸,傅雲英渾身酸疼,接過王大郎沏的茶喝一口,「我的事沒告訴四叔吧?」
王大郎搖搖頭,「還沒來得及傳信回去。」
傅雲英和楊家少爺接連失蹤,學生們驚慌失措,一面派人回書院報信,一面尋各自認識的人幫忙搜尋。書院的教授、傅雲啟、袁三、鍾天祿領著學生們分頭出去找,趙師爺直接請動知府范維屏,那邊派了衙役、差人過來幫忙。後來楊家的護衛趕到,直接把事情接了過去,書院教授們怕給他們添亂,安撫學生,讓他們回書院等消息。
學生們一夜輾轉反側,不敢睡下,學長陳葵最為自責,特意推遲歸鄉,留下來幫忙找人。
第二天早上,楊家僕從送來傅雲英獲救的消息,學生們如釋重負,正纏著楊家僕從打聽莊子在哪兒,想去探望她,山長姜伯春大手一揮,要求學生們去東齋上課。
這時候誰還有心情讀書?
學生們怨聲載道,姜伯春不為所動,「傅雲和楊平衷在楊家別院養傷,沒有大礙。我聽楊家人說傅雲病中也手不釋卷,你們卻拿他當藉口偷懶,抬頭看看石碑上鐫刻的教條,還有誰不想上課的?」
學生們羞愧不已,啞口無言。
「啟哥天天纏著楊家人,想去探望少爺,楊家人不肯帶啟哥過去……」
王大郎事無巨細,將這幾天書院發生的事一樁樁如實告訴傅雲英。
因為楊家的人忽然出手,山長交代學生們不得將此事宣揚出去,趙師爺也囑咐傅雲啟先不要驚動傅四老爺,因此兩人被綁走的事只有書院的學生曉得,外面的人還沒聽見風聲。
末了,王大郎撓撓腦袋,小聲說,「不曉得為什麼,袁少爺不見了。」
傅雲英喝茶的動作一滯,放下茶盞,「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不見的,山長親自去齋舍找袁少爺,之後袁少爺就不見了。」
他們剛剛獲救,袁三就沒了蹤影……
這事不簡單。
那伙強盜說話的口音像長沙府那邊的,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袁三也是長沙府人。
傅雲英沉吟片刻,換了身衣裳,先去拜訪山長和諸位教授。
教授們平時雖然喜愛她,但很少當面表露關心之意,這一回她死裡逃生,教授們難免情不自禁,拉著她的手唏噓不已,叮囑了許多話。
梁主講老成持重,平時從不嬉皮笑臉,也忍不住抓著她的手問長問短。
她一一應了,鄭重謝過教授們的關愛。
趙師爺避開眾人,摸摸傅雲英的腦袋,看她臉上、脖子上全是細小的傷痕,手腕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好孩子,吃了不少苦吧?」
「讓老師擔心了。」傅雲英眼眸低垂,輕描淡寫道,「這些只是擦傷,不礙事。」
聽到她的回答,趙師爺沒有意外,她是真正吃過苦的人,所以從不叫苦,「你是不是想問你那個同窗袁三的事?」
傅雲英點點頭,「老師,他去哪兒了?」
「不曉得,大概離開武昌府了。」
趙師爺道。
王府護衛抓到強盜後,嚴加審問。盜首交待,他們是長沙府人,誤打誤撞來到武昌府,遇到一個昔日認識的熟人,於是計上心來。
那個熟人,就是袁三。
袁三自小流落街頭,挨家挨戶討飯吃,後來和其他乞兒一起被強盜抓去山上養大。強盜們訓練他們,驅使他們行騙,袁三雖然生得不健壯,但手腳靈活,膽子大,而且因為年紀小,沒人防備,屢屢能得手,盜首很器重他。後來盜首輾轉聽人說縣太爺家的後花園埋了一箱子財寶,打發袁三混進縣太爺家,想來個裡應外合,盜走縣太爺的財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