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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這時候,她突然有點後悔當初沒有跟著張道長的那些徒弟學練劍,雖然看起來好像是花花架子,但是會一點總比什麼都不懂要好。

    好在還有楊平衷幫忙,他個子大,手腳長,而且膽子壯,時不時突然往前踏出兩步,逼得持刀少年連連後退。

    兩人同心協力,慢慢將少年逼退到牆角。

    也是他們運氣好,少年手裡雖然有刀,但心氣浮躁,後退的時候沒有看到躺在地上的同伴,竟然被絆了一下,差點滑倒。

    傅雲英立刻甩開凳子,「架住他!」

    楊平衷對她言聽計從,想也不想,丟開鐵鉗,抱起凳子往前疾沖,把還沒穩住身形的少年架進牆和凳子之間。

    少年不停揮舞著手中的刀,楊平衷腦袋一歪,往旁邊躲了一下,一道冰冷的疾風掃了過來,一條木棍對著少年的眼睛直直敲了上去。

    楊平衷不忍看,但這時候不是心軟的時候。

    悽厲的慘叫從少年喉嚨了鑽出來,傅雲英面無表情,又加了幾棍,少年奄奄一息,軟倒在地。

    傅雲英丟下木棍,叮囑楊平衷:「別鬆開手。」

    楊平衷驚魂未定,點頭如搗蒜。

    傅雲英找來繩索,挨個在幾個少年身上狠狠補幾棍,把人綁起來,拍拍手,吐出一口濁氣,「好了,我們走。」

    她撿起菜刀、鐵鉗和木棍,抬腳步出柴房。

    楊平衷環視一圈,滿屋狼藉,幾個手腳被綁起的少年躺在地上,腦袋軟軟搭在胸前,不知是死是活。

    他回想剛才傅雲英面無表情抄著棍子打人的情景,忍不住哆嗦了兩下。

    上次沒經過雲哥的允許動他的箱籠,還以為他生氣了,原來那根本不算生氣。

    他輕撫胸口,一陣後怕,忽然拍一下腦袋,喜笑顏開:這才是雲哥發脾氣的樣子,那豈不是說明雲哥平時看似冷淡,其實面冷心熱,對我很熱情?

    哎呀,以前真是錯怪雲哥了。

    第78章 逃出

    野廟外,夜色濃重,月朗星稀,四野寂靜無聲,安靜得有些嚇人。

    楊平衷抖了抖肩膀,挨到傅雲英身邊,亦步亦趨跟著她。

    「這邊。」

    傅雲英環視一圈,抬頭看看天空,按星星的指引分辨方向,很快確定野廟就在蛇山背面,果然和她猜測的一樣,和黃鶴樓很近。

    自然也離書院近。

    賊人說話的口音像是長沙府那一帶的人,應該是流竄到武昌府的兇徒,所以不知道楊平衷身份貴重碰不得。

    兩人踏進草叢裡,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

    楊平衷突然「咦」了一聲,拉住傅雲英,「雲哥。」

    他支起耳朵細聽風裡傳來的聲音,臉上浮起笑容,「來了來了!我家衛……救我們的人來了!」

    遠處遙遙傳來凌亂的馬蹄聲。

    楊平衷呼出一口氣,抬腳就走,「總算來了。」

    傅雲英眉尖微蹙,扯住楊平衷,「等等。萬一是挖寶的人回來了呢?」

    楊平衷啞口無言,抹了把汗。

    兩人躲在蓊鬱的樹叢後面往外看。

    遠處火光搖曳,一對人馬由遠及近,風捲殘雲一般,向野廟襲來。

    最前面的人穿黑衣,戴大帽,手上挽了張大弓,弓弦張滿,來勢洶洶。

    看到在火光映照下折射出一道道銀光的長槍,傅雲英臉色發白。

    楊平衷的臉也白了,霎時間面無血色,毛骨悚然,雙唇哆嗦,用耳語般的聲音輕聲吐出幾個字:「他們是來殺我的。」

    聲音壓得低低的,每一個字音都在顫抖。

    傅雲英聽得出來,他這是真怕了。

    因為有無數藏寶的地方當護身符,他和賊人應對的時候,始終遊刃有餘,與其說是周旋,不如說他把這次被劫當成一個冒險遊戲。

    看到黑衣人,他才真正意識到危險臨近,傅雲英能感覺到他的驚駭。

    馬蹄聲中夾雜著犬吠,對方竟然帶了獵犬。

    「走。」

    夜風寒涼刺骨,傅雲英回過神,果斷拉著楊平衷轉身躲進幽深密林中。

    身後響起幾聲慘叫,黑衣人將野廟裡的幾個少年全殺了。

    傅雲英沒有回頭,拉著心驚膽寒的楊平衷一路狂奔,帶倒刺的荊棘划過臉龐和脖子,劃出無數條細小傷口。

    狗叫聲衝著他們的方向追過來了,山上沒法騎馬,一般黑衣人朝他們圍攏過來,另一半騎著馬從大道上山,預備來一個前後夾擊。

    傅雲英一邊疾走,一邊飛快盤算。

    不遠處好像有一座深潭,如果躲進水裡,應該能躲過獵犬的追蹤……

    她全神貫注,冷不防被人甩開,腳步一頓,穩住身形。

    「雲哥,你往那邊走。」楊平衷推開她,捂著肚子,氣若遊絲,「我們分開走,不然都走不了。」

    這時候他沒心思開玩笑了,說話的語氣帶了一絲悲涼的感覺,和平時傻裡傻氣、大把撒錢的楊大少爺判若兩人。

    傅雲英皺了皺眉,不由分說,上前一把拉住他,架著他往前走,「傷口疼?」

    楊平衷掙扎了兩下,奈何力氣沒她大,苦笑一聲,說:「那些人白天的時候餵我喝了水,我的腳好像沒法動了。」

    他示意傅雲英看他的手,十指僵直,「水裡肯定加了什麼麻痹手腳的藥……我跑不了,你把我藏起來,你熟悉這裡的路,先去書院找人來救我……」

    「你剛才說了,那些人是來殺你的,他們不會給你逃走的機會。」傅雲英抓住楊平衷的胳膊,防止他摔下去,咬牙拖著他走,「你想死嗎?」

    楊平衷紅腫的雙眼裡擠出兩行清淚,「他們和我的護衛一樣厲害,我跑不了的,雲哥,你這麼聰明,別傻了,放下我……」

    傅雲英恍若未聞,停下腳步。

    啪的一聲,一巴掌甩在楊平衷臉上。

    楊平衷猝不及防,被打得一個趔趄,後退幾步坐倒在地上,抬起頭,怔怔地盯著她看。

    身後追兵將至,狗吠聲和吆喝聲此起彼伏。

    黑衣人越來越近了。

    傅雲英背對著黑黝黝的密林,俯視著失魂落魄的楊平衷,一字字道:「閉嘴,別磨磨唧唧讓我分心。」

    淡淡的星光灑在她白淨的臉龐上,一路跑過來,臉頰上刮出許多道血口子,血珠凝結,紅得耀目。

    死說起來簡單,但真的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活著多麼好啊!即使上輩子的親人都不在人世了,即使要背負那麼多痛苦的回憶,傅雲英仍然想活著,而且要活得好好的。

    她彎腰拉起楊平衷,他全身發軟,已經沒法動了。

    「跟緊我。」

    傅雲英扯下夾袍,擰成一團麻花狀,綁在楊平衷身上,另一端綁在自己腰間。

    楊平衷這回不耍賤了,也不開玩笑了,雙唇緊抿,盯著她看了片刻,低低地應一聲,整個人靠在她身上,依靠她的力量往前蹣跚而行。

    身後,黑衣人的獵犬破開草叢,如利箭一樣,緊緊尾隨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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