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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崔南軒聽他滔滔不絕,不置一詞,待他說完,問:「見過?」
吳同鶴笑了笑,「見過幾次,生得俊秀,眉宇間透著股英氣,就是年紀尚小,不知以後如何。」
燭花突然發出一聲爆響,燈火顫動了兩下,繼續燃燒。
崔南軒沉默一陣,撇下紙張,「趙琪和鍾天祿就不必理會了。」
趙琪是趙家人,鍾天祿姓鍾,料想也出身富貴,都不合適。
吳同鶴會意,應了一聲。
他轉身要走,遲疑了一下,壯著膽子發問:「您……果真會來書院講學?」
「罷官歸鄉,還能如何?」
崔南軒說,手指輕拂桌案,示意他出去。
吳同鶴沒敢接著細問,拱手退出書房。
出了迴廊,迎面只見幾團光芒慢慢靠近過來。
衣裙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丫頭提著燈籠,中間簇擁著一名眉眼俏麗的年輕婦人。一行人走到吳同鶴面前,婦人迫不及待問他:「我聽丫頭說,傅家小相公考進書院了?」
吳同鶴笑道:「不止考進了,還考了個第一呢。」
含笑說了傅雲和蘇桐並列第一的事。
婦人聽完,面露喜色,「我那日在渡口見到他,就覺得他氣度不似常人,果然不錯。」
吳同鶴笑笑不說話,傅雲是二姐的救命恩人,她當然是越想越覺得傅雲好。
崔二姐激動了一會兒,突然皺了皺眉,「上次還沒好好謝過他,現在入院考試結果出來了,用不著忌諱什麼了吧?」
崔家人南下途中,崔二姐和崔南軒起了些爭執,一氣之下帶著女兒吳琴不辭而別。母女倆從未單獨出過遠門,崔二姐雖然已經嫁為人婦,但因有兄長護著,丈夫是兄長的幕僚,對她言聽計從,因此為人母多年心性仍舊單純,剛走不遠就被拐子給騙走了。萬幸她留了個心眼,讓女兒吳琴假裝啞巴騙過拐子,拐子沒把吳琴一個女娃娃當回事,母女倆這才能找到機會跳船逃生。那日在渡口多得傅雲相助,崔二姐心中一直記掛著恩人,被崔南軒手下的人找到接回武昌府後,尋思著前去當面道謝,順便送還銀兩。
吳同鶴是她丈夫的族弟,亦是她的表弟,告訴她他身為江城書院的副講,需要避嫌,而且崔南軒很有可能前去書院講學,如果別人知道傅雲是崔南軒妹妹的救命恩人,可能會疑心她的考試結果。
吳同鶴點點頭,「考試結果業已公布,表姐但去無妨,再過幾日傅雲就要搬去書院住了。」
崔二姐喜道:「我這就叫人打點禮物,等從知府家接回琴姐就過去。」
表姐弟又說了些其他閒話方散。
…………
考試名次公布後,考生們還需面見諸位教授,回答教授們的提問。
據說往年有考中的考生因為答不出問題而被勸退或降級到附課生的。
傅雲啟大為緊張,他覺得自己能考中,一是傅雲英教得好,抓得嚴,二是自己運氣佳,走了狗屎運。等到教授們面前就原形畢露了,一定會被趕出書院!
「怕什麼。」傅雲英看他嚇得連飯都吃不下,挑挑眉,「先生們只是想考校你的學問,又不是非要難住你,四書你背得滾瓜爛熟,應付抽背絕無問題,不用太緊張。」
傅雲啟哭喪著臉道:「剛考完,我好像全都忘光了!」
他讀書向來有點漫不經心,東讀一點,西讀一點,孫先生要檢查什麼,他就趕緊溫習什麼,沒有章法。這些天多虧傅雲英幫他理清思緒,他腦子裡才漸漸有了個大致的輪廓。但入院考試考完之後,他陡然放鬆下來,今早仔細回想,發現自己好像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無事,這種狀況我也經歷過。」傅雲英不慌不忙,「這幾天我列一份綱要給你,你照著綱要溫習,先生問你問題的時候,能答多少答多少,答不出來也不要慌張,狀元也會出錯,何況你。」
傅雲啟心頭的忐忑不安被她平靜得近乎麻木的態度慢慢撫平,大鬆口氣後,覺得餓了,開始努力扒飯。
家中僕人知道兩位少爺考中書院的正課生,又驚又喜,得知書院教授還要親自考校學問,心又提起來了。因著傅四老爺的吩咐,接下來幾天下人們走路躡手躡腳的,生怕驚擾到二人。
到赴書院拜見教授那天,傅雲啟一大早不必丫頭催促便起來讀書,抓著傅雲英歸納總結的綱要反覆背,吃飯的時候亦在默默念誦,出門的時候還在念念有聲。
神神道道,如履薄冰。
書院前很熱鬧,其他學子也都到了。見到他二人,上前致意。
傅雲啟緊緊挨著傅雲英,一一招呼過去。
蘇桐來得不早不晚,剛好是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時間,也不過來和傅雲啟、傅雲英寒暄,自己找了個角落站著。
趙琪看到他,很快帶著其他人迎過去,幾人站在一處閒話,旁邊的人偶爾附和一兩句。
傅雲啟不解道:「桐哥怎麼不理我們?媛姐的事和我們沒關係啊?」
蘇桐救過傅雲啟和傅雲泰,為此手臂受傷無法參加考試,傅雲啟心裡一直記著這份恩情。
「他要和整個傅家斷絕往來,你我都姓傅。」
傅雲英淡淡答道。
她有一種直覺,傅媛的事……未必和傅四老爺講述的那樣簡單,蘇桐這人深藏不漏,搬來武昌府後,他身上那股隱隱的鬱氣立刻不翼而飛……就好像……和傅家脫離關係是他一直所期盼的一樣。
蘇桐也許是個隱患,傅雲章現在能壓制住他,讓他不敢生出其他心思,但她不能想當然把希望寄托在二哥對蘇桐的威懾上。
傅雲英默默想著心事。
辰時中,幾名小文童出來迎接他們,神色懨懨的,似有些不耐煩。學子們找他們打聽各位主講的喜好脾性,他們愛答不理的,態度冷淡。
學子們都是半大少年,心中憤憤。
小文童中的一個覺察到眾人的不滿,忙道歉,「還請見諒怠慢之處,今天崔探花前來講學,我們幾個因為受罰不能前去旁聽,心裡難受,實在笑不出來。」
眾人頓時激動萬分。
崔南軒罷官的事已經傳開了,早有傳言說這位同安二十年的探花郎並未回江陵府老宅,而是帶著家人在武昌府賃了間宅子住。他們正愁沒有機緣一堵崔探花風采,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崔探花竟然來了江城書院!
「我們也能去旁聽嗎?」
嬌小玲瓏、穿一身春綢袍的鐘天祿立刻發問。
小文童攤手,搖搖頭,「崔探花講學,哪是想看就能看的?講堂周圍有雜役看守,我們進不去。」他撅起嘴巴嘟囔一句,「要是能混進去,我們早就在裡頭聽課了。」
眾人面露失望之色。
卻聽趙琪笑道,「崔探花既然長住武昌府,以後必定還會來講學。」
對喔,講學不可能只講一堂課吧?他們是書院的學生,還怕沒機會見到崔探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