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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也許她得親自和霍明錦見一面,才能確認他的目的是什麼,看看他到底變了多少。
可霍明錦遠在京師,她在武昌府,而且對方是高高在上的錦衣衛指揮使,她只是一介布衣,什麼時候才能尋到機會呢?
她飛快思考,手上書寫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滯,很快寫好信。
不管怎樣,先阻止傅雲章交還那塊魚佩。
留下東西,以後才好找由頭見霍明錦。
作者有話要說:
捶丸在宋元時挺盛行的,明朝富賈士宦人家也常玩,是富貴人家女眷的閨中趣事之一。遊戲規則有一點點複雜,文里會稍加改動,寫得比歷史上的簡單一點。
大家看不懂的話,可以按照高爾夫球去想像那個情景(雖然其實不一樣)。
第62章 公布
翌日,傅雲英吩咐王叔將信送出去。
天氣越來越冷,據說北方嚴寒的地方已經開始落雪了,除了信以外,她還托北上的商旅帶幾件厚衣和防凍的藥膏給傅雲章。
趙師爺正式搬入書院居住,她幫著打點行李,安排家具陳設。
北齋主講教授們住宿的地方一個個單獨成院,因有些主講帶家眷入住,院子和院子之間以長廊和庭院分開,沿路有灑掃的僕婦看守,這也是學生不能進入北齋的原因之一,怕衝撞了主講家中的女眷。
傅雲英目前還未入學,趙師爺鑽空子,要她以自己後輩的身份為他打理搬遷的事。書院另一位主講溫雪石前來迎接趙師爺,見狀目瞪口呆,想攔又發現並未違反書院規定,氣得牙痒痒。
溫雪石主講八大古文,為人嚴厲,最恨院中生員仗著出身無視書院教規。
「他還不是書院學生,出入北齋算不得逾矩,這也就罷了。」
溫雪石看一眼站在長廊對面吩咐僕從搬運箱籠的傅雲英,壓低聲音說,「評卷結果還未公布,姚翁帶傅小相公出入書院,就不怕引來旁人非議?」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故意為之,好讓其他主講評卷時照顧他的學生。
趙師爺從鼻子裡哼一聲,滿不在乎道:「前人還道舉賢不避親,舉親不避嫌呢!這又不是科舉考試,何來那麼多講究?我的大外甥文才如何,我心裡有數,犯不著忌諱這個。她見我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照顧我飲食起居,是她的孝心。難不成就因為顧忌別人的指點,我這個老頭子就活該沒人孝順?」
溫雪石嘴角輕輕抽搐了兩下,趙家富貴,趙師爺雖然未能考中進士,浪蕩大半生,但頗受族中人敬重,錢財還是有的,不然眼前這些跟隨他的僕從又是哪裡來的?
身上穿著一丈幾百錢的杭州細絹製成的華貴衣衫,腳下踏開封府刻絲雲頭錦鞋,手中執一柄十兩銀的灑金川扇,他竟然好意思說自己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因為要供養一大家子而時常囊中羞澀的溫雪石快要出離憤怒了。
任憑溫雪石在一旁東拉西扯暗示自己的不滿,趙師爺跟沒事人一樣歪坐在院中涼亭吃酒。
亭邊幾株桂樹,桂花開得正好,馥郁芬芳,沁人心脾。微風輕拂,米粒大小的金黃色花朵隨風簌簌灑落,密如雨珠,站在桂樹下,沐浴著淡金花雨,不止暗香盈袖,連飛揚的頭髮絲都仿佛沾染了幾分濃香。
傅雲英從樹下走過,手中一隻剔紅仕女圖漆攢盒,裡面盛放六槅細巧時鮮,杭州府經霜的蜜橘,鮮荸薺,北直隸的蘋婆果,山東的秋白梨,應天府的棗,本地的黃柿。
她派人去請其他主講,先生們陸陸續續應邀前來。
趙師爺只顧吃酒,傅雲英也不擾他,命僕從在桂樹下鋪設紅氈,備茶點果子,陳放攢盒,每席置一副盞筷、溫酒壺。
安排停當,眾人站在涼亭內,倚欄展目一望。
風吹花落,階前花木扶疏,池邊垂柳如煙,不遠處花叢繁蔚,桂樹下果菜齊備,一色的剔紅牡丹攢盒,如盛放的花朵般向外排開,攢盒光滑圓潤,果菜精緻鮮艷,幾名老僕蹲坐在池邊扇風爐煮茶煮米,此景此景,賞心悅目,甚為美妙。
先生們都是風雅之人,喜她安排得當,出聲讚嘆。
趙師爺臉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頭一個步下涼亭,挑了個喜歡的地方席地而坐,拈起竹雕荷葉酒杯,招呼其他先生同坐。
傅雲英早打聽過了,武昌府並不時興吃螃蟹,因此沒有特意準備螃蟹宴,席中酒菜俱是清淡之物,唯有最後一道煮得爛熟的胭脂臘鴨是按趙師爺的口味添置的。
宴散,賓主盡歡。
溫雪石從小廝口中得知傅雲英還準備了果菜和甜糕送往各位先生家中以饗女眷,哼了一聲,沒有繼續嘀咕。
趙師爺倚醉裝瘋,傅雲英代他送客。
副講吳同鶴離去前盯著她看了許久,微笑道:「果然如他所說,是個斯文俊秀的男伢子,難怪……」
明顯意有所指。
傅雲英不懂他笑容背後的深意,回房問衣襟半敞、躺在羅漢床上剝栗子吃的趙師爺,「老師,考試結果由山長評判,吳副講應該沒看過考卷,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入院考試後,姜伯春閉關批閱試卷,在此期間誰都不見。等他評完所有考卷,主講副講們再進行二次閱卷。山長由朝廷選派,在書院中是絕對的權威,一般情況下,主講副講們的評卷結果和山長的相差無幾,偶有意見不統一的,由全體教授一人一票判定最終名次。
吳同鶴沒見過她,也沒看過她的考卷,難怪兩個字,到底指的是什麼?
趙師爺咔嚓一聲咬開一枚板栗,攤手道:「我也不曉得。」
他一邊吃栗子,一邊嘿然道,「或許因為你是我大外甥,他仰慕我的才學,才這麼說……」
傅雲英不接這個話茬,斟了杯熱茶放在羅漢床邊,交代僕從小心伺候,轉身出去了。
…………
回到貢院街,管事的道:「少爺,楊少爺上午來了一趟,您不在家,他前腳剛走。」
楊平衷很關心傅雲英的考試結果,這天趁著老爹沉醉溫柔鄉,在健仆隨從的簇擁下過來找他玩。得知他出門去了,耐心等了小半個時辰。
傅雲啟出面招待來客,他素來看楊平衷不順眼,又惦記著文章還沒寫完怕傅雲英回來責怪,哪肯費心周旋?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
楊平衷嫌他無趣,略吃了兩杯茶就告辭走了。
「曉得了。」
傅雲英道。
換了衣裳,先去書房檢查傅雲啟的功課。
傅雲啟神色惴惴,站在書桌旁緊張地絞著雙手。
傅雲英一目十行,看完文章,纖長手指點點泛黃紙頁,「破題破得淺了,後比二股切題沒切准。九哥,我給你的《東萊博議》看了多少?」
傅雲啟道:「才讀了兩篇……」
「做策論,當讀《東萊博議》和《古文觀止》。《東萊博議》流傳不廣,這一本是我手抄的,家中只有一本,九哥仔細研讀,必有所得。」
傅雲啟老實應了,遲疑了一下,問:「英姐,為什麼要讀《東萊博議》?《古文觀止》為科舉考試編著而成,人人都要讀的,這個我懂。《東萊博議》卻沒怎麼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