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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陳小姐當場大哭,把費了一個多時辰才搗騰好的妝容哭花了。

    這些事是梳頭娘子剛才告訴盧氏的,梳頭娘子不僅會梳複雜別致的髮髻,也能幫婦人們妝扮,常在內院行走,熟知本地七大姑八大姨們最為熱衷的八卦。

    傅雲英站在書桌前畫一張完成了一半的畫稿,笑笑不說話。

    趙師爺果然是孩子心性,傅四老爺準備了厚禮相贈,他如數退還,非要找她討拜師禮。她想了想,不想浪費時間和趙師爺兜圈子,直接問他想要什麼。趙師爺眉開眼笑,說他喜歡趙善姐的一幅中秋夜月圖,但沒好意思找趙善姐討,要她臨摹一幅孝敬他。

    傅雲英悄悄翻白眼,沒有原圖,她怎麼臨摹?

    好在趙師爺這一次收徒有備而來,直接把趙善姐臨摹的原圖帶過來了----趙善姐的中秋夜月圖是一幅模仿之作,和原圖比起來,趙師爺更喜歡趙善姐臨摹的那幅。

    「她畫的荷葉姿態舒展,葉片很大,可又很輕盈。」趙師爺再三強調自己最欣賞趙善姐那幅畫上的半池荷葉,其他的自然還是原畫更好,「你照著這個畫,荷葉那裡把葉片畫開一點。」

    說得簡單,隨隨便便掏出一幅畫讓她臨摹,而且還要一邊臨摹一邊想像她從未見過的趙善姐的畫,然後加以改動,這不是強人所難,而是異想天開。

    傅雲英一開始本想讓趙師爺換個要求,不過細想想後又改了主意,把那張原圖丟到一邊,直接畫荷葉荷花。

    趙師爺最喜歡趙善姐筆下的荷葉,那她就照著他喜歡的感覺畫荷葉好了,等到趙師爺滿意,再把整幅中秋夜月圖臨摹下來。

    她昨晚先畫出荷葉的基本形狀,待墨色半干,加上葉脈、葉梗,今早等墨色完全乾透了,加花青略略罩染。然後動手畫另一幅,為節省工夫,每一幅她只畫一片荷葉。

    趙師爺是個急性子,言語間暗示想帶她去武昌府拜見趙善姐,「琴棋書畫,你得選一樣,讀書不能光讀書本,還有許多高雅的學問是書本上學不來的。」

    傅雲英和傅四老爺說了這事。

    傅四老爺又驚又喜,當場表示親自帶她去武昌府,如果可以,住下也使得,他會派幾房忠厚家人在武昌府照顧她,或者韓氏也搬去,「你不用擔心你奶奶那邊,四叔為你做主。」

    好吧,趙師爺說風就是雨,傅四老爺不遑多讓,剛飄來一朵黑雲,大雨就嘩啦啦傾灑而下。

    傅雲英以前聽人說過,像趙善姐那樣聲名遠揚的畫家收徒和一般老師收學生不一樣,畫壇師徒之間的關係有點江湖氣。

    文壇有不同的學派,畫壇也有,當今畫壇以文人畫一家獨大,要想成為名畫家,首先必須是個熟讀諸子百家的飽學之士,否則不管畫得多好,基本得不到主流的認同。

    簡單來說,世人認為有才學的人筆下的畫才有格調,有靈魂,有情趣,有神韻,有深遠的意義。而那些專門以畫畫為生的匠人所畫的畫和裝飾房屋的擺設玩器一樣,只是不入流的玩意而已。

    比如京師那些專門為皇族繪畫的宮廷畫師,雖然技藝高超,但始終不被文人們認同,他們自己也自慚形穢,在文人面前抬不起頭。

    趙善姐是趙家嫡女,雖然家道中落,但家學淵源,屬於文人畫派別。傅雲英如果拜她為師,自然等於投入文人畫一邊。

    傅雲英暫時不想去武昌府。

    傅桂看她一邊忙活還要一邊分神聽自己囉嗦,有些羞赧,吃完瓜子,喉嚨乾渴,拍拍手,走到外邊倒了兩杯茶,托著葫蘆形茶盤迴到窗前,一杯遞到書桌旁,「英姐,吃茶。」

    傅雲英嗯一聲,卻沒有動。

    直到茶水徹底涼了,傅雲英也沒吃上茶,盧氏派小丫頭過來請兩人去正院,長輩們梳好頭了,輪到梳頭娘子為她們姐妹三人梳髮髻。

    作者有話要說:

    文里關於文人畫和匠人畫的派別屬於本文私設,真實歷史上不同朝代有不同特點,比文里複雜得多。

    第51章 陰影(捉蟲)

    還沒走進盧氏平日起居坐臥的房間,傅雲英就聞到一股甜膩的刨花水香味兒。

    家裡幾個長輩平時只梳矮髻,以巾帕包發,不大用刨花水,今天過節,特意請梳頭娘子上門梳頭髮,這才講究起來。

    廂房裡間,韓氏臉紅紅的,坐在椅子上對著敞開的後窗攬鏡自照,摸摸這,摸摸那,渾身彆扭,伸手想把鬢邊一對白玉萬字雙兔鎏金銀簪子給摘下。

    盧氏劈手打開她的手,笑盈盈道:「這是應節的東西,家裡人人都要戴的。」

    韓氏往傅三嬸頭上瞟幾眼,見她果然也戴了一對月兔簪子,搓搓手道:「我毛毛躁躁的,外邊黑燈瞎火,什麼都看不清,要是不小心碰掉了,我得心疼死。」

    「有丫頭們看著呢,用不著嫂子你操心。」盧氏笑道。

    韓氏嘿嘿一笑,心裡暗暗想,夜裡出去逛的時候一定要當心,這滿頭金啊銀啊的都得看牢了,不能讓別人占了便宜去。

    妯娌幾人說笑幾句,看到傅月、傅桂和傅雲英姐妹幾人進門,招手讓幾人去窗下鏡台前就坐,笑眯眯道:「今晚去逛燈會,讓婉姑給你們梳個時興的髮髻。」

    傅月俏臉緋紅一片,含羞帶怯走到鏡台前,低頭絞著衣角。

    梳頭娘子婉姑打量她幾眼,扶她坐下,嘖嘖道:「小姐花容月貌,瞧瞧這麵皮,多嬌嫩!」

    一邊不住口地奉承盧氏,一邊打散傅月的辮子,重新幫她梳通長發。

    盧氏嘴角微翹,笑而不語。

    傅桂噗嗤一聲笑了,趴到傅雲英肩膀上和她咬耳朵:「她以為是包餃子嗎?還麵皮,我還餃皮呢。」

    傅雲英笑笑不說話。婉姑賣力討好盧氏和傅月,傅桂渾身不得勁兒,非要說幾句酸話才舒服。但如果婉姑說傅月的不是,那頭一個跳腳的也會是傅桂。

    傅月的丫鬟把她的首飾匣子搬了過來,一套套簪環拿出來放在她鬢邊比對給婉姑看。婉姑比較了一會兒,選出幾樣,問過盧氏的意見,最後給傅月挑了一套葫蘆形的松鼠葡萄穿珠花的對釵,配草蟲短銀簪,耳邊一對光澤細潤的玉兔耳墜子,腕上籠累絲銀鐲子,腰間系絲絛,戴環佩七事。

    婉姑裝扮好傅月,接下來輪到傅桂。

    房裡的丫頭婆子一半幫婉姑打下手,一半圍著打扮得粉光脂艷、顏色比平時柔媚幾分的傅月不住誇讚,傅雲英趁機走到盧氏跟前,踮起腳,和盧氏耳語幾句。

    盧氏看她走近,微笑側耳聽她說話,少傾,面露驚訝之色,怔了怔,垂目看她幾眼,遲疑了半天,皺眉道:「也好,既然你四叔應允了……」

    得到盧氏的允許,傅雲英扯起嘴角笑了笑,轉身和韓氏、傅三嬸打了聲招呼,帶著養娘、丫頭回房換衣。

    …………

    傅月和傅桂準備停當,對望幾眼,笑著打趣對方幾句,抬頭四顧,沒見到傅雲英的身影,走到外邊走廊上,也沒找到人。

    「英姐是不是害羞了?」傅桂拍拍手,笑道,「別躲著了,有什麼難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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