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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6:41 作者: 羅青梅
    原本只有三分喜歡,聽說他和大房傅容訂親,她不敢告訴別人,自己躲起來偷偷傷心。誰曾想他竟為了救泰哥和啟哥受傷,耽誤考試,成了自己的恩人,每天聽到爹娘提起他的傷勢,那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歡,慢慢在心底紮根,釀出一顆酸澀的果實,越想忽視掉,根須卻長得越牢固,再也拔不掉了。

    「月姐,今天的事傳出去也沒什麼,你用不著絞頭髮做尼姑。」

    看傅月發怔,傅雲英心裡有數,放輕聲音道,「不過以後你不能再這麼做……再過幾個月,說不定你就不喜歡他了。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等蘇家表少爺搬走,你不能去三老爺家看他,我和桂姐會監督你的。我們賭半年。」

    年底陳老太太會當眾宣布蘇桐和傅容取消婚約的消息,那時如果傅月還是非蘇桐不可,這事必須告訴傅四老爺,由傅四老爺來定奪。這期間不能讓傅月和蘇桐見面。

    傅月緊咬櫻唇,肩膀抖個不住,倒回床上低聲啜泣。

    雖然她還在哭,但明顯情緒穩定下來了。

    傅桂慢慢冷靜下來,發生這種事,當務之急是想辦法遮掩過去,不能把傅月逼急了,以免她做出更出格的舉動。

    她抖開薄被蓋在傅月身上,「你別怕,我不會把這事告訴別人。」

    傅月羞慚不已,眼淚順著眼角嘩嘩往下淌。

    傅雲英低嘆一口氣,到底是孩子,一時衝動送了一碗甜湯出去,結果把自己嚇著了。

    哭聲越來越低,飯桌上傅月受了一場驚嚇,又被傅桂抓來喝問一通,道出自己的心事,哭著哭著便睡著了。

    傅桂放下繡蟈蟈蚊帳,拉著傅雲英走到外間,拍拍她的手,認真道:「英姐,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和月姐。」

    五妹妹對她和傅月不冷不熱的,不和她們一起玩,也不和她們一起做針線,她上午去大房跟著二少爺讀書,下午和啟哥、泰哥一起上課,夜裡在房裡編網巾,沒事時幫四叔記帳……她很忙,忙得傅桂和傅月根本抓不到她的人。

    如果不是四嬸盧氏看傅雲英那一眼別有深意,明顯她知道傅月反常的原因,傅桂不會叫丫頭請她過來。

    她覺得傅雲英不會幫傅月,五妹妹那麼冷漠生疏,怎麼會關心傅月呢?

    可五妹妹幾句話就把傅月安撫好了……

    傅雲英微微一笑。

    她不和傅月、傅桂親近,不是因為她不喜歡這兩個小娘子,她們單純,稚嫩,有自己的小心機,她們如此年少,不知世事險惡,會為一個俊俏小官人而歡喜或是犯愁……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的,翰林家嬌滴滴的千金小姐,不知愁滋味,盼著能嫁一個溫柔體貼的好夫婿。

    她上輩子經歷過絕望,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樣糊裡糊塗嫁人,糊裡糊塗相夫教子,糊裡糊塗過完上天額外恩賜的一生。這一世她註定要走和傅桂、傅月不一樣的路,雖然孤獨,雖然前路渺茫,可她走得充實而滿足。

    月姐、桂姐和她不一樣……能過得輕鬆一點總是好的,她們會過得很好。

    她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送網巾:青年男女之間送網巾,一般是代表那個意思,開開小車的那種。

    第31章 心事

    蘇桐當天下午果然搬回去了。

    臨走前他向大吳氏請辭。傅桂硬把傅月拉上,按在屏風後面的小杌子上坐好,附耳過去:「坐在這兒,不許出聲!什麼事都沒有!」

    傅月攥著綢帕瑟瑟發抖,心亂如麻,聽她吩咐,不敢吱聲,點頭如搗蒜。

    大吳氏、盧氏、傅四老爺和蘇桐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話。傅四老爺極力挽留,蘇桐再三推卻。

    等家僕送蘇桐出去,傅月長長吐出一口氣,軟倒在坐在她身邊的傅雲英身上。

    她臉色蒼白,手心裡都是潮濕的汗水。

    傅雲英沒說話,扶她起來,和傅桂一起送她回房。

    「桂姐,英姐,千萬別告訴我娘……」

    蘇桐一走,傅月心口像是缺了一大塊,說不清是難過還是害怕,抓著傅桂和傅雲英的手一遍遍苦求,「別告訴我娘……」

    盧氏愛面子,喜歡聽人奉承,愛在族中妯娌面前爭榮誇耀,傅月是她的長女,性子偏於怯懦,在親戚們面前不大討好,比不上傅桂討長輩喜歡。盧氏心中難免不悅,對傅月管束嚴厲,恨不能耳提面命,每次家中來客,總要先把她叫到跟前細細囑咐,怎麼和客人打交道,怎麼和平輩姐妹談笑,怎麼和長輩們撒嬌,連她落座、喝茶、走路的動作都要管,不能快不能慢,一言一行皆要端莊持重。

    盧氏愈如此,傅月愈發放不開。

    母親一變臉,傅月能當場嚇哭。

    傅桂眉頭緊蹙,既然有膽子接近蘇桐,就該想好事敗之後怎麼收場,犯錯之後再怕有什麼用?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如果換做是她,早去找盧氏坦白了。

    「你放心,我不會和四嬸說的。」她說完,悄悄瞥一眼傅雲英。

    傅雲英淡淡道:「其實說了也沒什麼,那碗甜湯我已經代姐姐攬下了……姐姐不用害怕。」

    傅月默默垂淚,她覺得自己就像三姑六婆們碎嘴時提起的那些失德婦人,一朝行差踏錯,以後再無臉面承歡父母膝下。

    傅桂最不耐煩看到她哭,一跺腳,瓮聲瓮氣道:「你歇著吧,別多想。」

    言罷,拉著傅雲英出去。

    盧氏疑心傅月做了什麼不合規矩的事,私底下找人旁敲側擊暗中查問,並沒打聽到什麼,傅雲英已經把各處都打點過了。

    傅月輾轉反側,唯恐事情敗露,傅桂時刻不離她左右,幫她壯膽。盧氏幾次想把傅月叫到跟前盤問,傅桂和傅雲英在一旁代為遮掩打岔,盧氏怕自己窮追猛打引起傅三嬸、韓氏和大吳氏的注意,不想節外生枝,查了幾天,終於放下心中疑竇。

    這事竟就這般矇混過去了。

    但傅月仍舊悶悶不樂,愁悶難解。

    傅雲英理解她為何如此畏懼。男子年少時有幾件香艷韻事,甚或眠花宿柳、公然狎妓,並不會損毀他的名聲,別人說不定還會夸一句風流,但閨閣女子一旦傳出惡意的流言蜚語,婚姻就難了。

    眼看傅月每天躲在房裡不出門,思忖一番後,她決定把這事透露給傅四老爺知道。

    這天她找到傅桂,告知她自己的決定。

    傅桂臉色大變,拉她走到廂房裡,驚詫道:「英姐,你怎麼言而無信!」

    聲音裡帶了幾分質問。

    傅雲英道:「桂姐,你聽我說。」

    她看一眼窗外,院子裡晴光正好,花紅柳綠,粉蝶翩躚,小娘子正值青春年少,如枝頭如火如荼的花朵,應該無憂無慮盡情嬉戲,而不是為了一時的忘情而戰戰兢兢夜不能寐,「我常聽人說,心病還須心藥醫,原本我打算等半年之後再告訴四叔,但是月姐天天以淚洗面,不說她自己的身體受不受得住,四叔和四嬸遲早會發現端倪,與其到時候被四嬸看出來,不如早點告訴四叔實情,好讓月姐解了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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