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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53:54 作者: 黎昕玖
哪怕被風霜刀劍劃得鮮血淋漓,也要因生而有翼蓄力翱翔。
作者有話要說:
微博:沉迷學習黎昕玖
第8章 第八章
【十三】
雨季日子裡上課的感受著實是難以忍受,更有苦中作樂者題了副對子全作自嘲。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林熙明帶著我去看,我站在對子前琢磨半晌,覺得所言甚是有理。
何畢仍舊每日來聽課,以往那個渾身都帶著炸·藥般不服輸氣息的年輕人似乎死在了北平北大一院的地下室,徒留著軀殼跋涉千里來到了昆明。他低著頭,沉默多於交談,脖頸手臂上的傷疤就留在那裡,像是一個個烙印在靈魂上的創傷,永遠無法抹去的黑暗回憶。
可他聽課時的眼神卻是沉靜而專注的,像是他離去的未婚妻的眼神,似乎他失去她之後,何畢就變作了付小小。
我想起在北平時第一次見到付小小,她是一個婦女權益呼喚者,深深仰慕著鑑湖女俠秋瑾。我本以為她會是一個鋒芒畢露的年輕人,也許會有著桀驁不馴的眼神,可是一見,卻發現她不過是一個愛笑的女生,態度溫和謙恭,眼中沉靜柔軟,留著齊耳的短髮,穿著藏藍長裙,逆著光對著何畢笑的時候,年輕的驚人。
何畢現在不止是學國文,還兼學實科化學,因為向來接觸不深,他常常到訪我家,向林熙明請教。
偶有閒聊的時候,林熙明煮一壺茶,三人坐在逼仄的客廳,一人執著一杯茶,聽何畢說著北平的事。
日本人占領之後未能逃出的平民們毫無人權,任人欺凌。為了苟活的人投靠了日軍做了漢奸,對著留著小鬍子的日本軍官點頭哈腰端茶送水。第一次京城的春節那麼冷清,炮竹聲零星,炸開的聲音像是悶在皮革袋子中,帶著掙不脫的憋悶。乘亂逃跑時從幾近一片荒蕪的清華園路過,刺得骨頭都冰冷的北國寒風之中,一星紅梅開在枝頭。
毫無波瀾的聲音,平鋪直敘的講述,卻不禁淚眼朦朧。
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昆明的生活還算的上安寧,除了物價飛升,一切都過得十分貧瘠艱苦以外,到還有種世外桃源的意味。
隨著時間的推進,僵持在武漢附近的日本軍隊開始有了動作。
1938年的7月,25萬日軍沿長江兩岸和大別山麓向西南圍攻,國黨調集100萬大軍,以武漢為中心,在大別山、長江沿岸組織武漢保衛戰。
我對軍事不甚了解,但卻還是明白戰爭物資對戰爭的重要性。雲南地處越南緬甸與中國的交界處,自然是國外物資進入中國的重要通道。報紙上曾報導過日軍轟炸昆明至越南、緬甸的滇越鐵路與滇緬鐵路,同時出兵侵占廣東與海南島,切斷香港和中國內地的聯繫,繼而進攻廣西,切斷了鎮南關和法屬印度支那越南的聯繫。
9月28日,我正在教室內上課,與學生們討論泰戈爾的詩集。卻聽到巨大的轟鳴聲在教室外響起,我皺眉放下手中的粉筆,仔細聽了數秒。
這個聲音,我在北平聽過,在長沙聽過。
轟鳴聲太大,我的聲音沒辦法超過它,只好在黑板上飛快地寫到。
「空襲!」
我的學生們大多都是從長沙南下至昆明的,也有著在長沙跑警報的經驗,一聽是空襲立馬向教室外跑去。我慌忙地把放在講桌上的書籍拿好帶在身上,這些都是梅校長費盡千辛萬苦補的資料,我不敢去賭炸·彈炸毀這間教室燒掉書的可能。
「維華!」
驀然聽見林熙明的聲音,還沒來得及轉頭看上一眼,就感覺到手腕被攥緊。
「快走啊!」
他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急。
「等下!」我把書揣在懷裡,才跌跌撞撞地跟著林熙明跑出去。
所幸學校邊上便是山,學生和教授還有當地的農民都向著山中跑去。轟炸機的聲音愈發迫近,甚至仿若就在頭頂,日軍的飛機恍若無人地在天空盤旋,肆無忌憚地列成各種隊形,投下一顆顆黑色的炸·彈。
林熙明拉著我躲在了兩座山的夾縫之中,用沿路的枝葉擋在頭頂。我喘息地有些厲害,嗓子火辣辣地疼。
「你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
我驚了一下,印象中林熙明從來沒有用過這種略帶怒火的語氣與我講過話,側頭疑惑地看了眼他,卻發現這人閃躲著躲開了我的目光,我視線下移,看到了他無法控制地顫抖的手指。
他不是在生氣,他是在害怕。
「那些書很重……」
他兀地轉過頭,直直與我的眼神對上,打斷了我的話,「書沒了還可以找辦法買,你……」他哽住了,半晌才又接上,「你,你沒了……我有什麼辦法能找回來嗎……?」
我何嘗不知道他的恐懼,只是在那個時候,我下意識的反應便是要保護好這些可能將會是孤本的資料,自身的生死仿佛已經被忘卻。只是現在安全了,想想剛才的所作所為的確欠妥,更何況我是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有多麼在意我的,他這番話讓我覺得有些許愧疚。
「抱歉……咳咳,咳。」一開口就發現嗓子像是被砂磨過似的難受,乾燥的令我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